<>外面忽然传来通传声,菖蒲和平儿纷纷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何美人就带着人冲了进来。
平儿迎出去:“参见何美人。”
却被何美人一把推倒在地。菖蒲忙道:“平儿!”
何美人冲到她面前,说不出的恼羞成怒:“好你个唐菖蒲!一当上内侍女官就得势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何美人何出此言?”
“新进贡来的绸缎,太后娘娘分到十二匹,皇后娘娘分到十二匹,其余人都拿了六匹,凭什么到了我这里只有两匹?还是花色最差的!唐菖蒲,你欺人太甚!”
菖蒲心里一惊,不动声色:“按照俸例,绝对不会亏待何美人的。这件事容我查清之后再议。”
“别人自然不会亏待我,可是自从你一当上内侍女官就亏待我了。”何美人咄咄逼人,两只眼睛似要把菖蒲揪起来,“别以为皇上宠着你爱着你就神魂颠倒找不到边了,谁没有风光的日子?当初在东宫,我得宠的时候是什么光景你应该记得的。”
“那时候美人还是良娣,深受太子宠幸。”
“你以为你能得宠多久?”
菖蒲诚惶诚恐:“伴君如伴虎,我哪敢多做猜测。”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唐菖蒲你小心!”
“听说何美人亲自找到东宫质问内侍女官,那么多宫人看着,内侍女官别提多尴尬了。”
慧云冷冷一笑:“她怎么说?”
“内侍女官请何美人稍安毋躁,一定会给她交代的。”
“我倒要看看她拿什么给何美人交代。”
正说着,外面有宫人禀报:“内侍官娘娘驾到。”
慧云一个眼神:“你先退下。”
说话的宫女走出去,正好撞到菖蒲,险些跌倒,菖蒲伸手扶住她:“慢点,别摔着了。”
这宫女立刻满脸通红:“谢谢娘娘。”
慧云走出去,皮笑肉不笑:“内侍局的宫人泰半是笨手笨脚的,娘娘别见怪。”
“慧云姑姑说笑了,整个内侍局最笨手笨脚的应该是我才对。”
“娘娘真谦虚。”
菖蒲笑道:“想必慧云姑姑已经猜到我为什么来这一趟了?”
慧云惊诧:“娘娘真是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会猜得透娘娘此番前来的目的啊?”
“为什么何美人拿到的布匹是最少的?”菖蒲定睛望着她,“这件事慧云不会不知道吧?”
慧云故作茫然:“奴婢身为出纳姑姑,都是按照上头给的单子派发各宫物用,何美人的事,奴婢不知实情。”
说完,她隐隐得意地看着菖蒲。
就是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颜面尽失!
菖蒲示意身边的宫人:“都退下,本宫有事跟慧云姑姑谈。”
她径直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宫里头有好东西,内侍局里的人总不会忘记从中克扣,譬如这御用的茶叶。”
曾在前皇后以及孙文身边伺候茶水,见惯上等的茶叶,自然不会看错。
果然,慧云神色微变。
菖蒲捏着茶杯,冷冷地看向她。
谁知慧云却道:“就算上头怪罪下来,娘娘也是难辞其咎的,谁让您是内侍女官呢?”
内侍局的人就是用无数阴招狠招对付每一任内侍官的。
菖蒲从衣袖间拿出一沓纸笺,在慧云面前晃了一晃:“听说慧云姑姑给家里置了不少田宅,又让自己的弟弟做了知县大人的乘龙快婿。这些……总是在本宫之前就有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慧云上前去夺她手里的房契地契,不可置信:“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菖蒲说:“何美人少几块布匹是小事,大不了去皇上皇后那里闹一场,本宫现在正是得势的宠妃,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到哪里去。但是慧云姑姑身为区区一个内侍女官却私自置有这么多房地,这罪名若怪罪下来,最起码也得……”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株连九族。”
慧云登时露出惊恐:“你想怎么样?”
“应该是本宫问慧云姑姑这句话才对,你想怎样?”菖蒲站起来,微微眯着双眼,露出光芒,“本宫刚当上内侍女官,不想一来就闹得满城风雨,你让本宫好做人,本宫也不会让你太难堪。你好我也好。这个道理慧云姑姑应该懂的。”
“如果娘娘不将奴婢的事抖露出来,何美人那里,奴婢会亲自给交代的。”
苏如缘在御花园遇到菖蒲,菖蒲欠了欠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听说你制服了内侍局的慧云姑姑?”
才离开内侍局一盏茶的时间,事情就传入苏如缘的耳中。
菖蒲淡淡一笑:“皇后娘娘的消息可真灵通。”
苏如缘也不甚在意道:“内侍局的事,后宫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更何况你刚晋封为内侍女官,人家都等着看你会做什么呢?”
“等着看臣妾笑话才是。”
“可是你让她们失望了不是?”苏如缘轻轻一笑,“你将内侍局的出纳姑姑制服地服服帖帖,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菖蒲轻轻嘘口气,越是锋芒毕露,就越是惹人嫉恨。
“唐菖蒲,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本宫刮目相看。”苏如缘轻抚肚子,面露温柔,“本宫也不该教你失望才好。昨天和皇上聊了会家常,说启王过两天会进宫拜别,随后便去封地。”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苏如缘问:“你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不想见他吗?”
“多谢皇后娘娘一番好意,臣妾跟启王不会有任何牵扯的。”
“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临走前本宫可以帮你见他一面。”
“真的不用了,臣妾谢皇后娘娘。”菖蒲行了行礼,“臣妾告退。”
走了几步,苏如缘在她身后道:“你应该去见他一面的,毕竟他是你深爱的男人。”
菖蒲觉得没有知觉的心此时又被硬生生地挖出来,心酸,难受。
她越走越快,将苏如缘等人抛诸脑后。
孙启与她,从头至尾无缘无份,事到如今,不如不见才是对他最好的。
就让他认定她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回到东宫,就听宫人禀报说皇上今夜要来。
菖蒲没心思去应付也懒得回绝,任由孙闻折腾。
晚上他果然来了,换了一身常服,还从御膳房带来几样小点心,看起来兴致很好,一进门就问:“有没有用晚膳了?朕很饿。”
菖蒲正在用膳,见他来了忙起来:“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
孙闻在她边上坐下来,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皱了皱眉:“朕有嫌你胖吗?”
“啊?”
他用筷子挑了挑几碗菜:“都是素的,怎么吃得下?”
菖蒲忙道:“臣妾不知道皇上会来东宫用晚膳,所以没有准备。”
孙闻转头吩咐:“把这些都撤了,换些朕爱吃的来。把小点心先端上来。”又对菖蒲说,“去泡茶,朕渴了。”
一进来就指手划脚,菖蒲心里十分不愿意却也照做了。
喝着她泡的茶,孙闻满足道:“好些时日没喝你泡的茶了,怪想念的。”
见惯了他在人前装模作样地对她好,菖蒲亦附和道:“皇上若是愿意,臣妾可以每天泡茶。”
兀地,孙闻的脸色骤然变了,冷冷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样子很假?”
菖蒲很谦顺着:“臣妾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是不喜欢,臣妾以后不说便是。”
“啪”的一声,一桌子食物被孙闻掀落在地,“朕来的时候心情好好的,怎么一见到你就无名地冒火?”
孙闻无故大发雷霆,令菖蒲十分不解,不知自己又因为什么事而得罪了他。
正不得其解之时,孙闻一把揪住她就往内殿走。
随行的内监在后面喊:“皇上还没用膳呢。”
他几乎是将菖蒲拎在手上的。
菖蒲心中十分恼火,仍十分温和地说道:“皇上不是说饿了吗?膳房还没讲吃的呈上来呢。“
孙闻一把把她推到在床上,冷眼看着她。
菖蒲欲起来;“那臣妾出去吩咐他们把吃的送进来……”
“吃什么?”孙闻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垂,“爱妃如此令人垂涎欲滴,不正好让朕饱餐一顿吗?”
“皇上越来越喜欢跟臣妾开玩笑了。”
孙闻扳过她的下颔:“朕像是跟你开玩笑吗?”
菖蒲收敛努力装出来的温顺,渐渐变得冷漠:“皇上想要怎么吃臣妾?蒸着吃还是煮着吃亦或是油炸?”
“朕喜欢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地吃。”孙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爱妃知道是怎么个吃法吗?”
“臣妾愚昧,不知皇上所指。”
孙闻去解她腰间的佩带:“不懂,朕可以教你。爱妃聪慧过人一定很快就学会了。”
菖蒲一手覆住他的手:“皇上……”
孙闻空下来的一只手从她领口探入:“嘘!爱妃,朕不喜欢在吃东西的时候听到废话。”
很快地,他便褪去菖蒲的外袍,又伸手去解她的内衫。
他的手轻抚着她胸前的柔软,整个人紧贴着她的后背,气息越来越急促。
就在他撩起菖蒲裙裾的时候,她忍不住又说道:“臣妾月事在身,实在不方便侍奉皇上。”
只这一句,身后的孙闻便停住了动作。
菖蒲转过身,果然看到他十分不自然的神色,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孙闻看她拾起地上的外袍,尴尬问:“为什么不早说?”
菖蒲微微抬头,羞涩一笑:“臣妾想说,可是皇上不让臣妾说话。”
“你。”
菖蒲轻轻地说:“这个内侍局都是记录在案的,皇上若是不信,尽可以派人去查查。”
“朕没说不信!”他的脾气又要发作了。
见菖蒲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又忍不住问:“你很难受?”
“肚子有点痛。”菖蒲抚了抚脸颊,“本想用完膳早点歇着,没想到皇上会来。”
孙闻忽然明白过来那些清淡的菜式,更觉尴尬,轻咳了几声:“既然你不舒服,朕就不再逗留了。”
菖蒲面露喜色:“上这就要走吗?”
“听说你给内侍局的慧云姑姑一个下马威?”
菖蒲有点愕然:“后宫之事,皇上也了如指掌?”
有光自孙闻狭长的眼睛中透露出来:“朕近来为政事忙得头疼脑热,哪有功夫管你们内侍局?只不过朕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别以为内侍局那帮女人是这么好惹的,不然也不会连续推倒几任内侍官了。你别自作聪明,不然到时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说着,他从袖间拿出一个锦囊递给菖蒲,“这个你收着。”
菖蒲接过来不明所以:“皇上,这是什么?”
孙闻扫视了菖蒲一眼,充满戏谑:“你如果当不了内侍女官,这是你的归宿。”
菖蒲微微变色:“看来皇上已经给臣妾准备好了后事。”
见她将锦囊收好,孙闻问:“你不打开看一看?”
“等那一天到了,臣妾自然会打开的。”菖蒲露出一丝狡黠,“当然,臣妾希望永远不必打开它。”
“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孙闻转眼看了看窗外。
菖蒲道:“屋后的剑兰,早已经凋谢。”
“明年会继续开的。”说完他便走了。
长?一阵嘘气。
平儿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娘娘,这是你吩咐的汤药。”
每次侍寝之后,菖蒲都药喝药。
这是苏如缘跟她商定的协议,唐菖蒲每次侍寝后都要喝一碗不易受孕的药。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没有后患地进行合作交易。
菖蒲看了一眼道:“方才没有侍寝,不用喝了。”
平儿一怔:“那皇上……”
“我有些累,先休息了。”
“方才皇后娘娘那派人来了,说是明天皇上会为几个王爷送行,问娘娘要不要去?”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夜里风大,睡得浑浑噩噩,隐隐约约间菖蒲似感受到一只手在抚着自己的脸颊,温润如玉:“菖蒲,我要和你在一起,有很多个孩子。”
惊醒之时,她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
是泪痕。
菖蒲疯狂地泡在清晨的宫道上,直往东大门。
她知道,按照惯例早朝之后就会送行。
远远的,她就看到很多人站在东大门的殿宇前,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见孙闻那明晃晃的龙袍,搜寻一阵后才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