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裴公子美意,我与美姐姐却之不恭了。”清明朝裴琅作揖道。
堂倌把做好的菜装进食盒里拿过来,裴琅叫他递到清明手中,然后才领着他们下了楼。
清明趁机道:“美姐姐还在家等我,恕我不便奉陪。裴公子,您与庄姑...公子慢走。”
“你快回去罢,见到冷姑娘替我向她问个好。”裴琅道。
“一定。”清明答应一声,转身便离去了。
双卿等他走了才问道:“六哥,咱们还去哪里?”
裴琅想到清明提到的胭脂,便道:“你要不要也买点胭脂?”
“我?”双卿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舅舅不喜欢女孩家涂涂抹抹,说妖里妖气地不好看,我跟舅母都没用过这些。”
裴琅暗道庄先生老古董,只好领着双卿去别处逛了。
双卿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才道:“六哥,其实我挺喜欢的。”
裴琅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后,拉着她径直走向了脂粉铺子。
“咱们偷偷用,别叫他发现就行。”裴琅道“我也挺喜欢的。”
“六哥也喜欢胭脂?”双卿惊奇地看着他。
裴琅道:“不是,我是喜欢看人涂胭脂。”
他说完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了,听着仿佛自己是个变态,又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它跟画画似的,原本素净得跟白纸一样的脸点上胭脂就变生动了,就跟拿画笔在纸上画画一样,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双卿明白了,笑道:“如此说来果然很像,六哥不愧是画画出身,旁人都不能把他俩想到一块。”
两人走进脂粉铺子里后,双卿犹如得了水的鱼儿般自在地穿梭着,这个看看那个瞅瞅,挑得兴高采烈。
裴琅好笑地看着她,心想当日那书肆主人所言果然不假。
出来的时候双卿手里捧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裴琅另买了个小匣子把它们装在一起,好方便她拿着。
两人又去书肆里选了些笔墨纸砚,书肆主人还认得裴琅,见他领着个男装打扮的小姑娘来了,不禁暧昧一笑,悄声对他道:“恭喜公子喜得佳人。”
裴琅唯恐双卿听见,尴尬地道了声谢就带着双卿出去了。
“还想去哪里?”他问她道。
双卿仍有些意犹未尽,却不敢再逛下去了,担忧道:“六哥,我们还是回去罢,我怕舅舅回家知道后会生气。”
“那我们下次再出来。”裴琅了解庄先生的脾性,今日带双卿出门已然出格,叫他知道了必然大动肝火。
他驾着车顺原路送她回去。
双卿紧挨着车门坐着,好方便同他说话。
“想不到六哥驾车也这般好。”她由衷地赞道。
“我是最近才熟练的。”裴琅不好意思跟她讲自己之前的驾车经历,只好模棱两可地把它一笔带过。
双卿却只当他谦虚,他说的什么都没往心里去。她低头拂了拂衣袖,道:“当男儿真好,去哪里都不会被人说嘴。真想下辈子也能投为男儿身,就像六哥一样。”
裴琅静默片刻,轻叹道:“所以才会有人说‘为人莫作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说这话的还是个男子,可见当世女子的辛酸不易。
“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双卿轻抚着衣袖上的褶皱,低声道“我不必承受裹脚之痛,还能读书识字且过得安稳,已是一大幸事。况且我还有...还有六哥,再不敢奢求更多了。”
裴琅听得心酸,何时这些竟也成了奢望。
“能遇见六哥真好。”双卿不知为何,竟涌生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裴琅送她到家门口时,发现院门竟是开着的。他悚然一惊,扭头见双卿也是一副紧张不已的神色。
“六哥,是不是舅舅回来了?”双卿怕得声音都颤抖了。
“别怕,我陪你进去。”裴琅安抚她几句,抱着买来的东西带着她跨进了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们走到堂屋前才见庄先生果在里头,庄家娘子正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裴琅快步走了进去,把东西放下后便郑重地朝庄先生拜道:“学生裴琅见过先生。今日冒昧登门,望先生谅许。”
庄先生却不回应他,也不叫起,只沉默地端着一张脸,两眼盯着脚尖前的地砖。
裴琅没他的允许也不敢起身,只好保持着下拜的姿势。双卿忙小跑到他身边,惴惴不安道:“舅舅,是我自己央六哥带我出去的,不怪他。”
庄先生抬眼看了看她,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打扮?不男不女不伦不类,还不快给我换了!”
双卿福了福身,埋着头出去了。
庄先生等她出去了才看向裴琅,斥责道:“你以前就是个没规矩的,这么多年过去仍没有一点长进。看着懂事,实则毫不知礼,真是白长了这么多岁!”
裴琅低头不语,由着他指谪。
“我打算今年就让你们成婚,回去跟你哥哥说一声,准备准备罢。”庄先生波澜不惊道。
这话犹如平地起惊雷般震到了裴琅,他惊道:“先生!”
“怎么,你想反悔?”庄先生不满道。
“不是。”裴琅连忙否认“学生觉得会不会太早了些,还是再等几年...”
“等什么等!”庄先生打断他道“等几年你中了举,她坏了名声,你好另娶他人是么?”
“我怎会另娶他人。”裴琅被这话勾起了三分火气,连谦称都忘了,直言道“先生为何如此看我?我中不中举,与卿卿名声何干。”
“竖子,果然竖子!”庄先生一拍桌案,道“你前些年就不顾他人非议动不动就去找她,如今又唆使她女扮男装随你出门,有多少名声都叫你败光了。你若不娶她,她就嫁不出去了!”
“我怎会不娶。”裴琅不大能理解他,只觉得他总一味针对自己。
“要娶就趁早。”庄先生不耐烦道“你俩都这个岁数了,还等什么等。尽早把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可...”裴琅心里仍有些怪异,他只觉得两人年纪还小可以缓几年,却不知庄先生为何如此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