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洋表情略有些不忍,但旋即恢复冷酷。
“你想问为什么,对吗?”冷洋淡淡的说:“各为其主,我也没办法。如果有下辈子,我当牛做马给你赔罪。”
他在连勇身上摸出象征军团长兵符的短杖,交给身后的蔡鹏。
另有两个士卒从头到脚,连着椅子一块,给他套上麻袋,裹扎的严严实实。
“蔡鹏军团长,请你用这个下令吧。”冷洋回头郑重的对略显慌张的蔡鹏说:“现在,你就是柏林厄军团两万八千人的军团长,请你率亲信部下入城,名义:清君侧!”
“好……是,是!”蔡鹏接过短权杖,下意识的回答。
冷洋皱眉提醒:“你现在是军团长,按官职我是你的夏级,你不用回答是。”
蔡鹏明显还没接受这突然的现实,把我权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眼神呆滞,遍体流汗,像是刚泡完两个钟头的热泉。
冷洋很理解蔡鹏的心态,做这种事,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可能不为所动,说是清君侧,一是给外人看的,二也是给自己人一个动手的理由。背叛,在任何时候都是让人提不起气的脏脏事,何况蔡家为奥古斯都家族服务了上百年呢。
“别担心,今晚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帮你。”冷洋说完最后一句话,走出帐篷发出,全体集合的号令。
巴林厄军团,卫戍茵迪斯帝国首都的两万八千人,装备有最先进的武器,配备最精良的战甲,由最青壮的男子组成的第一精锐部队,今天把矛头指向了柏林厄中心地带的宫殿。
此刻,右臂缠着一条用于辨认身份的黄色纱带,他们浩浩荡荡的开奔柏林厄城下,蔡举控制的警卫队作为内应,放其中的一个师团入城,其余三个师团分别把守四个城门,严密封锁,强弓劲弩,擅自进出者杀无赦。
入城的一个师团是蔡鹏亲自统领的,加上警卫队,共有一万多人,拥挤在街巷里朝巫师宫殿的方向行进,铠甲和刀剑反射惨白的月光,右臂缠的黄布成为夜色里最醒目的标志。他们重靴踏地,传出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轰轰轰——
轰轰——
一万多人踏步声整齐划一,聚拢到一起传遍了半个巴林厄。
睡梦中的人被吵醒,有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人猜出今晚会发生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出门,原本应繁华的夜生活现在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只有铁甲雄狮在前进,在踏步,从三个街巷前进向巫师宫殿的中心。
蔡府内,蔡琨手持利剑,亲手杀死那个前来宣灵:解除蔡家在司法部任职,入巫师皇宫接受质询的使节。
钢剑刺破了这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太监的心脏,咕咚咚冒着血泡。
“黑手套们”在城市里张牙舞爪,轻易的杀死二十几个重要的守门将领,让残余的卫兵群龙无首,当即缴械投降。少数抵抗的忠臣也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杀死。
漫天凶煞使得犬不敢吠,人声凋零。日常的小儿夜啼,兴许都被母亲堵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今夜
望着钢铁长龙般的行进队伍赛满城市,向同一个方向汇聚的场景。
伽罗华觉得两腿酸软,被那轰轰的跺脚声震荡的差点站不稳。
霍小雨说他今晚要是死了,请陆奇在他的坟前栽两株上等的玫瑰。
陆奇不再嬉笑怒骂,想起了一句前世的诗:“满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巫师大厦和巫师宫殿里的官员们起先还不清楚震荡声的来源,在震耳欲聋的行军声和大地的抖动中一脸茫然,当他们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时,顿时哭声一片,有的从办公地点要逃回家,不幸被刚赶来的叛军剁成肉酱,有的躲到桌子底下、厕所里、厨房里哆哆嗦嗦求神拜佛,一边口吐白沫,一边祈祷能顺利活到明天。
堂皇的宫殿内,到处都是慌张奔跑的贵族和下人,他们像是没了头的苍蝇,摸着眼泪东跑西跑,外头的行军呼和以及大地的颤动让他们溺水般的无助。
军团和警卫队组成的叛军,行军到宫殿外百步远近,两队银甲长枪的禁卫军从皇宫两侧冲杀出来,但很快被弓弩射倒,柏林厄军团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意图突围的数百禁卫军碾压的体无完肤。
接着,又有十几个宫廷巫师居高临下的释放法术,但都被专门克制巫师的附魔箭以及黑权杖的精干人员击退。
里面的人又发动了三次突围,仅仅坚持不到十分钟,就留下七八具尸体狼狈逃回宫殿内。
满城贵族没有谁不要命的敢掺和这件事,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有的藏进地窖里,有的缩在小妾丰满的怀里发抖,还有的接着酒劲,满面红光设想天翻地覆后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
一万大军包围了巫师宫殿,但并没有冲入宫殿内部,只是在距离百米远的位置停下,一尊尊雕塑般的静止不动。
最前排,一名将官举起手中利剑,身后一千兵卒齐声喝道:“保卫陛下,扞卫巫塔,诛灭逆贼,帝国永寿!”
“保卫陛下,扞卫巫塔,诛灭逆贼,帝国永寿!”
“保卫陛下,扞卫巫塔,诛灭逆贼,帝国永寿!”
连喊三遍,蔡琨穿着战甲,步行从军阵中走出,抬头看了眼并不算很高大的城墙和从内部抵住的宫门,他看到层层宫殿在夜月下深邃安静,简直是看不透的死寂。
巫师宫殿面积名不大,十多个大型宫殿里最中心的位置,便是巫师皇帝的寝宫。蔡琨清楚,此时柏林厄的军队尽数在他控制之下,卫戍军目前是听他号令,警卫队也是老白留下来的指挥班子。外界距离柏林厄最近的军团至少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时间还是在他这里,他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完成这次惊心动魄的壮举。
反击?意外?
不可能了!
整座柏林厄,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供给巫师宫殿防守的力量。仅凭数百禁卫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深吸一口气,蔡琨冲着宫殿,用他最大的音量大喊:“请执政官苏良大人答话!”喊了两遍,因为过度紧张和用力的缘故,蔡琨的嗓子破音了,他闭上嘴,等待他最后的对手出现。
数分钟后,宫墙上竖起一派银甲弓弩手,正中间,苏良站在高处位置,身前由两个盾牌手,两个宫廷守卫巫师保护提防,一脸痛恨的俯瞰外界叛军。
“混账,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这是谋反,是篡逆!”生死关头,老头中气十足,回光返照似的在宫墙上白发随风飘动,一副神威凛凛的样子。
“蔡琨,你蔡家世代受巫塔厚恩,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我真是看错了你,皇帝陛下也看错了你们!”
蔡琨笑道:“不是我们蔡家对陛下不敬,是因为陛下身边有奸臣进谗言,导致皇帝陛下要听信奸臣的话,误杀忠臣。我们今晚只清君侧,绝不敢对陛下不敬。”
“哈哈,奸臣,你是说老夫喽。”苏良怒道:“老夫在为陛下尽忠职守七十年,虽才德平庸,不堪重任。但奸臣两个字我还是要返送给你们父子。从压制红手套,囚禁爱茵开始,你们就想篡夺巫塔的最高权力。我起先以为,你父亲只想当当执政官过过瘾。但今天,我看透了,真是所有人都低估了你们父子的野心啊——你们不是要做执政官,你们是要当皇帝,当茵迪斯帝国的皇帝,而你,蔡琨,将要成为帝国的皇太子!”
“不要凭空污蔑好人。”蔡琨高声道:“你也不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这些年茵迪斯帝国平民民不聊生,官吏贪墨,盗匪横行,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没法按时领到军饷。有十分之八的平民患病无钱医治。这就是你苏良的德行,这就是你们这些奸臣的作为。”
苏良道:“我是奸臣,叶密善叶大人人称“第一能臣”,龙涛将军是陛下的族兄,黄大人世代名家,虚龙更是被百姓称呼为“慈悲大人”,难道我们都是奸臣,就你父亲是好人?”
蔡琨早就拟好了应对方法,果断的说:“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劝说陛下发动对圣罗兰教会的战争,又有多少平民和战士会死于非命,西南境三十六城一千万三百万百姓又会有多少人在苛捐杂税下痛不欲生,会增添多少孤儿寡母,城外添多少新坟。你们倒是中饱私囊,日日莺歌燕舞,珍馐美酒。苏良,你以为你是好人。”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纸:“上面就是你的罪证,最近三年,你的族内子弟兼并龙葵城田产,致死平民一百三十五人。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奸臣?”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良看着宫殿外的军阵,心中愁绪如云。再看看身后,零散的三百多禁卫军与之相比,好似螳臂当车般不堪一击。
宫殿和巫师大厦里能战斗的只有些许宫廷巫师,那些叛军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此时最恰当的做法是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军团率军救援。但蔡家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的。
要是让皇帝陛下亲自上城墙跟他们理喻,那更是羊入虎口。蔡家这些年执掌黑权杖,天知道藏了多少杀手锏,万一陛下被他们擒获,或者误杀,整个帝国和巫塔就真是天翻地覆了。
“蔡琨,我要跟你的父亲谈,叫蔡永出来,我跟他说话!”
“没门,你见不到我父亲。等我们勤王胜利后你可能会有见他的机会。”蔡琨拿出怀表,看看时间:“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三个小时后我会率军攻城,保护皇帝,诛灭奸臣!”
说完,他转身进入阵营,两侧的士兵迅速把缺口堵死,用亮晶晶的枪头和箭头对准城墙上的苏良。
执政官苏良彷徨无计,从宫墙上下来,一路小跑进入宫殿,一进去就扑倒在地鬼哭狼嚎。
宽大的寝宫里,幽黄的灯光混混欲灭,高垂下来的帷幔在微风中飘忽不定。
床上的男子斜躺着,身上盖了条薄被,他躲在被子里吸了吸不太通气的鼻子,听着苏良的哭嚎,不满的说:“外面冷!苏良,你又忘了关门!”
苏良鼻涕和眼泪流到了一起,跪地哭道:“禀告陛下,蔡家,造反啦!”
“废话,不是来造反的难道是来给我贺寿的吗?”床上的巫师皇帝道
“叛军势大,罪臣几次都没能突围成功。臣身为执政官,御下无方,罪该万死。但现在必须保证陛下您的安全,如果您落到蔡家的手里,说不定会受多大的侮辱和折磨,您可千万要活下去,只要您出了柏林厄,帝国的军队仍然会听您的调遣,咱们就有平叛的希望!”
“怎么出城,是飞啊还是跳啊,梦游出去么。”帷幔下,奥古斯都不满的说,又把身上的杯子裹紧了一些。
苏良眼前一亮,挺直身子,建议道:“宫殿四周都被围的插翅难飞,但还有一个办法可用:罪臣斗胆请陛下从暗道出去,暗道正好通向城外的护城河,老臣在此跟他们周旋,尽量拖延到天亮,陛下从暗道出去之后……”
“暗道?宫殿哪有什么暗道,苏良老师,你老糊涂了。”
苏良道:“暗道……您小时候用过,您忘了,在东南角的柴房里……”
奥古斯都把被子一掀,大声道:“什么暗道,那他娘的是狗洞,你让老子钻狗洞!”敞开的宫殿们外又吹进来一阵冷风,皇帝连忙把被子重新盖好:“小时候我还是孩子,钻钻也没什么,现在我是皇帝,茵迪斯帝国的皇帝、巫塔的主宰,被叛军逼的钻狗洞逃生?苏良,亏你想得出来。”
皇帝死乞白赖的不答应:“不行,我要等援军。来个里应外合,大破敌军,生擒蔡永!”
苏良苦口婆心的劝道:“如今事态危机,城内根本没有能保护陛下的兵马了。巴林厄军团和警卫队都在蔡家的手里,咱们没其他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