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幸运，还是不幸？
生活在龙庭里的人，都享受着无上的荣华富贵，也担负着外人难以理解的痛苦。
在腓德烈大兵围城的这天晚上，在内廷的一间装饰堪称豪华的楼阁里，一位女子在凭窗观望夜色。
白天的太阳从酷热到冰冷，只用了瞬息。
而人心和地位变化的只会比这更快。
她大概二十七八岁，她穿着一袭橘黄色抹胸长袍，剪裁合体的晚礼将她完美的曲线展露无疑，妩媚妖冶的像个惑人心智的妖精。她原本就生的娇艳，惑人心魂的美丽，美的也是惊心动魄。她一头长发随意的被她额头的额饰绾在身后，眉心垂着一颗贝壳型的红宝石，鲜艳夺目，美丽异常，一双清湛的星眸，不但丝毫没有被眉心的红宝石夺去光芒，反而更增了几分妖艳，玲珑的曲线，修长的双腿，无不让人赞叹。
没有男人会不会对她动心，但当那些猥琐好色之徒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就会恨不得亲手抠出自己的眼珠子，请求这个女人饶自己一命。
一个浑身黑装的男子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他穿的衣裳有些奇特，远远的看像是羽毛，从近了看，却是巫师用来伪装的布满黑色布条的外套。他留着小胡子，算不上帅，也算不上丑，只是憔悴的有些过分。
他看她的眼神很不正常，因为这种眼神里没有对美色的心动，只有关心和服从。
“长公主，夜深了，你该休息了。”他说。
长公主启星美眸看着这夜色，发出了长叹。
男子因为这声叹息，眉梢意外的竖了起来，他担忧的看着那个曼妙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用不符合她外貌的冷飕飕的语气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我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黑衣男子知道这位长公主在说什么，他在静静的听，她说的是半年前的那个“龙庭流血夜”
启星幽幽地说道：
“我用了半年的时间，都没有离开龙庭，这是不是我的不幸？”
“我伟大的父皇，在察觉是我暗杀了他最宠爱的妃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就气的中风了，这不能不说是我的幸运。”
“那个可怜的妃子，偏偏是她，发现了启金的生母是你杀死的。当然，她也不知道，那个老女人是腓德烈的妹妹，我让你杀她是削弱腓德烈家族的权势。这是父皇的意思。”
“我收买腓德烈下属的事情败露，也是我杀启金的妈妈的重要原因，谁让她出卖我呢？”
“我收买军队，是为了夺取龙庭，但是兵变失败了，这也是父皇杀我的理由，这是我的不幸。”
“不论是谁继承了皇位，我的这些秘密都会暴露，都会置我于死地，这也是我的不幸？”
“从小锦衣玉食，享受别人十辈子也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我距离那张王座是那么的近，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海德里因，你说呢？”
……
启星说了很多话，背后的海德里因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此时启星问他，他答道：“这些都是幸运，至少您现在还活着。为了活着，您可以做出一切您想做的事。”
这个回答简短有效，不过这是启星喜欢的答案。
“我现在的目的是离开龙庭，既然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没什么不可以做的。世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顾忌？全是因为他们的目标不够明确.”
海德里因道：‘离开龙庭是唯一的办法，我愿意为您不择手段。’
启星轻笑了两声，继续看着窗外的莽莽夜色。
“我的眼线告诉我，父皇的命最乐观，还能维持七天，也就是说，理论上讲，我还能活这么长的时间……”启星把手比量出一根筷子的长短。
海德里因道：‘现在腓德烈围城，名义上是保卫龙庭，实则是兵谏，如果您和明鉴达成协议，或许还有机会……’
启星：“什么协议。”
海德里因：“由我来杀死腓德烈，解除京城之围，腓德烈死后，明鉴给禁军放条口子，您乔装出龙庭，再也不要回来。”
启星道：“他肯给禁军传话？”
海德里因肯定的说：“事后，他只需要杀一个守门将官就可以了，和您为他解除围城相比，不值钱的。”
启星转过头，看着这个奴仆，海德里因跟随他多年，让颜值控的她越看越顺眼：“腓德烈身为军务部元首，身边呢高手如云，你有这个把握？”
海德里因道：“腓德烈知道我的存在，可是不知道我的实力。如果巫塔寺的佛子是他的人，我还忌惮三分，可是我得到消息，今天夜雨烛和明鉴见了面。”
启星：“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夜雨烛现在跟龙庭合作，他们都选择性的遗忘了曾经的七二四血案。哦，我听说巫塔寺和明鉴都为了一个叫罗斯的家伙焦头烂额？”
“我听说过，罗斯的实力很强，就连夜雨烛都险些败在他的手下。”海德里因笑道：“看来伊雷凡从今以后不是小王爷，而是大小教皇，甚至是夏末王了。”
“你能战胜罗斯吗？”启星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至少她是不会让海德里因对对抗那样变态的对手的。
海德里因仔细思考了一阵：“五成把握。”
“呵呵，能让你这么谦虚的人还是不多啊，你前几天还跟我吹牛，说夜雨烛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启星忽然正色道：“问题是明鉴有巫塔寺的人做帮手，还会需要你去杀腓德烈？”
海德里因冷笑了一下：“夜雨烛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他不是傻子，杀了腓德烈，龙庭的那些视巫师为下九流的老顽固随时可以用刺杀重臣罪杀死夜雨烛。但是我不一样，腓德烈的手下挡不住我。”说道这里，海德里因的眼眸里射出几丝寒意。
启星无奈的摇摇头：“腓德烈是明鉴的死对头，但是他不会让腓德烈这么死的。”
“为什么？”
“腓德烈背后的是整个腓德烈家族，他死了，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掌握军务部，而且不管是新皇帝，还是老皇帝，都不会让明鉴一家独大。再者说——”启星看着他：“你是我手里的底牌，现在还不是暴露你的时候。”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手心里于一张纸条：“这个人花了不少的心思找到我，他给我出了主意，但是需要我为他做点事。”
海德里因接过纸条，看了看：“这没什么难的，不过他值得信任吗？”
启星：“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却是个值得相互利用的人。”
海德里因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做的很好。”
“我放心，我当然放心。”启星笑了笑，她靠近海德里因：“有你我什么都放心。”多年以来，启星在龙庭里孤独无靠，海德里因始终在她的身边，两人之间的关系介于主仆和朋友。要说她最喜欢海德里因哪里，毫无疑问，是他虽然狠辣但是却没有半点色情之意的眼睛。
在火烧眉毛的时刻，他和她相互之间寄予了全部的信任。
启星张开双臂，轻轻的抱了海德里因一下。
这是他们之间表达信任和友谊的方式。
“去吧，小心。”启星所有的关心都包含在这用平淡和语气说出来的四个字里，毫无心机，毫无智谋，这只不过是朋友对朋友的祝愿。
海德里因轻轻点了下头，眼皮缓缓的盖上双眸，呼吸之间，他的身躯幻化为一群飞舞的乌鸦，在启星身边盘旋飞舞了一阵，从窗口飘摇着飞走了。它们鼓动翅膀，相互追逐，在空中发出一阵阵翅膀搏击气流而发出的刷刷声。一只只皆漆黑如墨如夜，和夜空融为一体，直到消失不见。
乌鸦
在龙庭有这样一个传说：众神之王一只眼睛睁开可以观察到全世界，另一只眼睛永远关闭。当他睁开的眼睛被宇宙遮挡看不见的时候，就派两只乌鸦去巡视天下，因此他对天下的事情无所不知。可以在斗室内操控天下，由飞翔而隐秘的乌鸦替他消除所有的对手，当黑夜来临，就是乌鸦出动之时。
158、三日期限
“告诉他！劫持皇子，围困龙庭，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内廷主管霍昂对蓝宁在发脾气。
这半年的操劳让他的头发大半都花白了。
蓝宁苦笑：“要是这种通知管用，我们还来找您吗？腓德烈把保宁皇子带到南大营，而带兵的却是他的弟弟奥尼尔，所有的围城命令都是奥尼尔的名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腓德烈完全置身事外，出了什么后果全是他的宝贝弟弟来承担是吗？”霍昂气的想骂娘。
“让他来啊，放开城门让他进来，我霍昂就在这坐着等他，看他敢不敢把我一刀砍死！”霍昂操奶奶骂祖宗的咒骂了好一阵。
蓝宁有些无奈，霍昂平日看着温和有礼，对待任何的外臣都小心的像个孙子，可是发起火来还真是足够吓人。
蓝宁等霍昂发完火，继续说道：“我和明鉴大人都是这个意思：先用元老院的名义夺取奥尼尔的职位，然后通告全军。”
“有个屁用！”霍昂大声道：‘谁不知道帝国护卫军六个军团全是他腓德烈家族的后园，他们还差这个名分吗！’
蓝宁接着补充：“然后能否让骷髅师秘密回事援救龙庭？”
霍昂有些惊讶：“你们要调动……骷髅师？”
“以防万一！”蓝宁道：“帝国之内，能和帝国护卫军匹敌的，只有骷髅师了，但是骷髅师只接受皇帝的命令，如今是十万火急的关口，皇帝陛下的病情迟迟不能痊愈，要是等到奥尼尔攻城，一切可就都晚了！要知道，龙庭周围的镇守兵要征集起来，赶到龙庭至少要五天的时间，五天啊，说什么都来不及！”
他看到霍昂还在犹豫，急切的劝说：“骷髅师回师的时间至少要半个月，就算奥尼尔两天后开始攻城，凭城里的一万人，坚持十五六天还是没问题的，问题是现在不下决断，可就晚了啊！”
两人正说着，忽然从后堂有人走出来：“霍昂，事到如今，你还在犹豫什么？”
霍昂和蓝宁急忙向此人行礼：“参见皇后。”
为阙王族的皇后北条氏，大概有五十岁年纪，面容已经颇有老态，但是妆容精致，看上去还风韵犹存。
北条氏对两人说道：“本来军国大事，不该我这个皇后指手画脚……”
霍昂和蓝宁忙称不敢，正要跟皇后请教。
北条氏袖子一摆，走到两人的对面，姿态大气稳重，极有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她说道：“现在龙庭危在旦夕，即便有什么其他顾虑，现在都火烧眉毛了，陛下要是清醒，也一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子嗣为念。”
霍昂躬身应对道：‘皇后说的极是，只不过挺熟商族有和白狼王勾结叛乱的迹象，不得陛下手谕，臣不敢妄自应允。’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腓德烈都欺负到我们皇家的头上了，难道你这个内廷主管要眼睁睁的看着龙庭两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霍昂当即跪下，叩首于地：‘臣不敢。’
北条氏的娘家是为阙王族的富商，从来和腓德烈的军事世家相互瞧不上，而今腓德烈名为兵谏，实为造反，她斩钉截铁的下令：“就这么定了，骷髅师那个叫陈静静的，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商族也要让人盯着，我看就由魏星辰带兵回来吧，陈静静还在白长城守着，商族出了乱子，唯他是问！”
霍昂知道魏星辰是北条皇后家的外甥，之前特意在骷髅师里安排了个副官职位。也不敢反驳忙答应了。
北条皇后又交代了几句，有意无意的说了句：“这几个皇子啊，我看都不让人省心，也就启金最乖。保宁就不说了，那个启明……”
蓝宁知道北条皇后的意思，只得接下去：“您的意思，您看要不要召回启明皇子？”
“召什么召？”北条皇后有些愠怒：“他不是在夏末玩的很爽吗？皇帝早就有口信，让他没事不得走出西城范围。可是现在呢，四处游荡，到处捣乱，天天和贩夫走卒、和尚妓女走在一起，我都听说了，启明不得父母主张，擅自娶了一个什么狗屁女巫，你说说，这是一个皇家子弟应该做的么，下……”北条氏憋了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那个“贱”字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