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的面容峥嵘而扭曲,“只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什么都可以。”
李淑尤忽然觉得好笑。不管明昭究竟想怎么样让岁时痛失所爱,岁时永远都不可能得其所爱,“公主殿下方才说,愿意用性命作为交易,可是真话?”
“真话。”
李淑尤将宝蓝点翠珠钗拔下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支珠钗,就权且当做是留个纪念吧。也好时刻提醒着公主殿下,莫要忘了我们的交易。”
明昭看都没看一眼宝蓝点翠珠钗,那支珠钗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什么交易不交易的,她也不在乎。
她倚靠在窗前,“什么时候来取我的性命?”她想问的不过是那个女子什么时候死。
李淑尤望了望天,“届时我自会来。公主殿下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时刻关心我什么时候来取你性命,不若好好准备身后事,我随时都会来。”
明昭没再说话,又怔怔的瞧着天光出神。
其实明昭哪儿有那么恨岁时恨不得想要李淑尤颠覆岁氏江山?没有的,最终也是妥协于对岁时血浓于水的亲情,只要取一名素未谋面并不认识的无辜女子的性命。
那名女子,还在不在人世都尚未可知。明昭在心底,是希望她已经不在了的。她并不想迁怒于无辜的人身上,可是明仪的命总要让一个人来偿。
她心里也无比清楚,岁氏江山真被颠覆,将会生灵涂炭,更多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她并不想下地狱,她死后还想与明仪重逢。
只是一名女子而已,罪业并不会太重,下了黄泉她应当能和明仪重逢厮守。
李淑尤出了偏殿,筠西还躺在芙蓉树下的摇椅上,阿戚在缓缓的打着扇子,日光从头顶倾泻下来,落了筠西满身。
可惜了这样好的女子,被囚困深宫,痴情错付,一生寂寥。
李淑尤到筠西面前,福了福身,并未发生什么声响,然后便出了博裕宫,返回自己的家中。
筠西待李淑尤走后才睁开了眼睛,回过头去瞧着偏殿的方向,静默无语。良久,才轻声问身后打着扇子的阿戚,“这世间未免太过苛刻,连真心真意的爱意都容不下。不管是磨镜之好,还是龙阳之癖,说来也不过是恰好欢喜而已。”
阿戚:“……”
……
谢瑜被镇抚侯禁足在自己院子里陪宋怀毓,直到回门。镇抚侯更是遣了亲卫队亲自看守谢瑜,谢瑜想浑水摸鱼是万万不能了。
谢洺涴表示他不是很想接这个差。谢瑜这德行,恕他直言,若不是因为是谢家的嫡次子,父亲是镇抚侯,家底深蕴,早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谢瑜只能私下扶额,“老天误我啊,我原也是顶好顶好的贵公子好吗?非得让我装成这副模样,属实故意为难我。”
宋怀毓虽说嫁到了谢府,但是武功也没落下,掐着点练。
蝉生现下也归去暗处暗中保护宋怀毓了,对外称蝉生被宋怀毓释了奴籍,归家奉养陪伴父母亲去了。
少夷刚从外面回来,宋怀毓和谢瑜正在争执谁修剪的盆栽好看。幼辛和侍墨很是无言的退守在一旁,吃着糕点偶尔吐出一两句话来。
“……”
见少夷来了,宋怀毓也就不管谢瑜说了什么了,直接搁下剪刀,到一旁的塌上坐下。谢瑜略微挑了挑眉头,坐到宋怀毓旁边去了。
“……”
少夷道,“宋九姑娘近三年来的一切举动,能查到的我查清了。宋九姑娘的确与京华城中一间不大不小的医馆来往密切,为了她姨娘的病九姑娘也就从中学会了一些药理,依她之能力能医治一些不太深入的病情。姑娘所要查的那种香料,是能够迷惑人心的曼陀罗香。”
曼陀罗香并不算普遍,正好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只要有点小钱就能买到。但,宋词为宋三夫人看病,却用到了曼陀罗香?是有人主使,还是她自己为之?
若是她自己为之,一切倒是都好说了。怕就是怕在,是有人指使。
宋怀毓垂眸。以往她看在宋词生活不尽人意和宋词素来对她比较亲近的份上,一直对宋词没有提防,她做什么,或者她又有什么秘密,宋怀毓都不会去窥探。
可如今就是因为曾经的掉以轻心和不曾窥探,导致宋怀毓对宋词倒是越发的看不懂起来。
谢瑜知道她的心思,瘫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含笑道,“千人千面,面面峥嵘。这一人表里不一,也不过是常事。倒难得七七人心合一,皎洁得紧。”
宋怀毓:“……”
她觉得吧,谢瑜说的话是个事实,但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在夸她。
谢瑜一手揉着膝盖,一边望着房梁叹息,“我这膝盖啊,若是治不好,怕是要落下病根了。七七,你不忍心的对不对?”
昨晚虽然宋怀毓给谢瑜的膝盖用冰敷了,但是并没有见好。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怀毓是独自去了书房睡的,任谢瑜怎么喊都不去房里。
为此,少夷表示,她是真第一次看到姑娘家主动睡书房的。
但宋怀毓也清楚,谢瑜这是想陪她出去暗中查看一番,并不单纯是为了治治自己的膝盖。
宋怀毓瞥了他的膝盖一眼,真不晓得谢瑜是怎么跪的,怎么就弄成这副模样。按理说,谢瑜以前也没少跪祠堂,细皮嫩肉的也没见怎么折腾。
就算宋怀毓有心怀疑其中谢瑜动了什么手脚,但也无从疑起。
但是宋怀毓并不想出去,只吩咐了少夷去谢府的库房取些药材来,给谢瑜熬药喝喝,再敷一敷膏药就成了。
宋词并掀不起来什么风浪,重要的还是宋词背后的人。
奇怪的是,那名发髻上簪着象牙白玉簪的男子,仿佛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了踪迹。
宋怀毓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问一旁的谢瑜,“谢尘缘为什么一开始要大费周章的给我布下疑云?若是真的想要谋权篡位,并不需要如此。”
是的,谢尘缘大可像衡阳王府的灭门惨案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宋怀毓送下黄泉,更能引起人心惶惶。相对起来,效果绝对会好上许多。
“谁知道呢。”谢瑜随口答道。
从一开始发生的很多事情,宋怀毓都没有得到答案。甚至那些,本便不是冲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