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暗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宋怀毓一直回想起明枳同拂离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一颦一笑一嗔一痴都刻入了脑海,清晰如昨。
让宋怀毓更加在意的是,明枳那些有意识无意识的小动作,都同自己一般无二。
在遇到拂离之前,明枳也是那样的无喜无悲,也同自己一样视自己为骄傲。与其说明枳像她,不如说她是明枳的翻版。
她是没有遇到拂离之前的明枳。
她忽然掉进了这一场奇遇里,所见所闻都不是凡间之物。
有时候宋怀毓都不得不怀疑,这一场奇遇是不是在警醒自己,用明枳和拂离那样轰轰烈烈的感情和那样悲惨的结局,来让自己害怕,别去碰情之一字。
又或者,那是因为明枳是自己的前世。
可是这些事情都玄之又玄。
宋怀毓的意识告诉自己,她不是明枳,她不会遇到拂离,更不会这样惨烈的收场。可是另一股意识却又一直在告诉她,她就是明枳,哪怕她现在叫宋怀毓,她也一定会遇到一个“拂离”,然后同样这样惨烈。
黑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就这样在这黑暗浮浮沉沉,精神逐渐恍惚,一面认为自己就只是宋怀毓,一面却又觉得自己该是明枳。
走马观花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明枳的往事,整个人都沉在无边无际的悲伤里,被质疑和绝望拥抱。
宋怀毓不知道外面已经过了多少年月,她只知道自己在这里度日如年。
暗无天日也不过如此。
在光怪陆离里浮浮沉沉许久,突然宋怀毓看见了头顶的那一抹亮光。
就真的只是一抹,小到只是一个光点,还不足以照亮这片黑暗,在那个角落里独自发光。
宋怀毓不知道那一抹光亮是什么时候存在的,是一开始就有的,还是后来才出现的,她不知道,但是这一抹亮光却让她看到了希望。
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悲伤绝望好像少了一些,她就这样望着,盯着。
她不是明枳,她是宋怀毓。
终于,心里的这个声音掷地有声,告诉她,她是宋怀毓,是宋家的嫡七女,是洹朝的长宁郡主。
更是谢府的谢二夫人,是谢瑜的妻子。
她不是明枳,更不认识拂离,同这一片神圣的神土更毫无关系。
宋怀毓开始试图喊出声音来,她喊爹爹和娘亲,她喊谢瑜,喊少夷和幼辛。
这一次,她喊出了声。
有人在回应她,“我在,我在呢。”
耳边有人轻叹了一声,“是明枳是宋怀毓,都不过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做出了选择,相应的后果,也理应承担。”
“神界可与你相关,也可你无任何关联,一切在你。宋怀毓,回去吧。”
是佛祖。
宋怀毓想问问佛祖,自己和明枳是什么关系,也想问问,问问一切因果。
可是话刚想问出口,又全部咽了回去。
她只是宋怀毓,所以和明枳没有任何关系,又何必多此一问?
她是宋怀毓,所以她选择的是谢瑜,而不是拂离。她不会同明枳一样,和拂离那样惨烈,谢瑜也不是拂离。
宋怀毓闭上了眼睛,将一切情绪都压下。
原来那一场相思局的赌局,本该就是她输的。
再睁开眼睛时,再也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入目的是一片的亮,和模糊的人脸。宋怀毓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幼辛。
“姑娘,你终于醒了。”幼辛欣喜的道,“现下可想要吃些什么?姑娘你睡了这么久一定很饿。”
“睡?我睡了很久?”宋怀毓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心绪复杂。
“对呀。”幼辛点头,“可把我们吓坏了,少夷带你回来的时候,你睡得可沉了,怎么也喊不醒,还满头的白头发。”
带回来?宋怀毓打量了一圈,自己现在应当是在长史府里了。
至于幼辛所说的话,宋怀毓还是表示出了微微的疑惑,难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吗?可是那样的真实清晰,又怎么可能是梦?
“姑娘,你想吃什么啊?”幼辛又问了一遍?
宋怀毓脱口而出,“青凤髓和旋覆花汤……”
话音还没落就愣了一愣,这不是自己喜欢吃的,她好口腹之欲,也不喜欢甜的东西,吃过的食物里面也没有什么青凤髓和旋覆花汤。
这是明枳喜欢的。
幼辛也愣了一愣,“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啊?睡了这么久突然换口味儿了?”
宋怀毓默了默,“随便煮点什么吧,不用太多,现下我并不觉得太饿。”
“好。”幼辛高高兴兴的去给宋怀毓做饭去了。
可是宋怀毓却不太高兴。她的整张脸埋在被子里,脑子很乱。
那绝不是梦,她真的去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看到了明枳和拂离之间的往事,见到了佛祖,还和他说了话。
宋怀毓抬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何必纠结于这件事情呢?她又不是明枳,和拂离之间的恩怨也同她无关。
她同明枳,是两个世界的,一个是人,一个是神,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处。
宋怀毓下床舒展了一下筋骨,她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但是看幼辛,绝对是睡了很久了。
奇怪的是,她竟然也不觉得饿,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才让幼辛去做饭也不过是不想让幼辛发现了什么。
可是想想又好笑,幼辛那样粗枝大叶,又怎么可能会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反正那些事情宋怀毓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谁也不说,谁也不告诉,自己也要忘记掉。
宋怀毓收拾好,趁幼辛还没有做好饭,出去走了一圈,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醒过来后只看到幼辛的那一股不对劲儿从哪里来的了。
整个长史府,除了她和幼辛以及几个仆人外,其他人竟然都不在。
有事儿外出了?
宋怀毓抓住了一个过路的仆人,“谢瑜呢?”
仆人看到宋怀毓,愣了愣,见宋怀毓皱了一下眉头,才想起来这就是那位一直生病的长史夫人,连忙道,“回夫人,大人他……失踪了。”
“失踪了?”
“是,邬公子同少夷姑娘出去寻大人了。”仆人也是听幼辛提了一嘴,别的就不知道了。
谢瑜怎么会失踪?
她失踪完了就轮到谢瑜失踪?宋怀毓挺无语的。
“姑娘!姑娘!”幼辛在喊她。
“我在这里。”宋怀毓朝幼辛的方向招了招手。
幼辛赶忙跑过来,见宋怀毓没事儿松了一口气,不禁撇嘴道,“姑娘,现下哪里都不安全,你可别乱走,要是你也……要是你不见了我怎么同姑爷交代啊?”
宋怀毓眯了眯眼,“还想要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