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珺眼见他堂而皇之地拂袖而去,再也怒不起来。
她慌地鞋子也没穿,急追到门口,看着门槛,却又矛盾地不敢喊他的名字……
想起前世所有的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竟又踏入了前世的旧路。
怀疑他,质疑他,针对他,忌惮他,却又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他。
因为她总这样糊涂和矛盾,前世他才对她倾心?
是了,他这样小心谨慎之人,是万万不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的。
前世表哥表弟们也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的姿态,总欺负他,他为隐藏自己的本事,总忍气吞声。
她拿他当任家人,自己质疑他怀疑他,却看不得旁人欺负自家人,于是处处维护他,总帮他教训欺负他的人。
想起自己娇小柔弱,却保护那样武功高深的他,不禁觉得可笑。
现在,他在眼前,他能瞧见他,看见他,他的生死福祸,她都能知晓,还在计较什么?
妙珺看着门口,清苦地自嘲一笑,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抹掉眼泪。
“姑奶奶死都不怕,还怕与你成了兄妹么?!”
门外,却飞进一个纸团。
纸团落地弹起,溜溜滚了两圈,正落在她的足尖儿前,捻得花生大小。
伺候洗漱的丫鬟自门外进来,妙珺一僵,忙踩住地上的纸团。
“出去!”
丫鬟们大惑不解,素来和顺的小主子呀,这是真的因为多了个哥哥,生了大气了。
一行人迅速退至门外,并带上门。
妙珺沉了沉气,紧张地朝前后窗都看了看,这才捡起纸团。
上面却有一句话,又是荣之玹的字。
这次笔画有力且平稳,俊秀惊艳,墨渍干净,不像是刚刚写成的,似准备已久。
“山贼在和亲的必经之路——黑鹊山,速去。”
山贼?黑鹊山?
妙珺再无心悲伤。
前世,赵绮梦收买山贼劫和亲队伍,正是埋伏在那条前往北厥的必经之路上,那些人将她母亲凌辱杀害,就在翠茗尸体被找到的同一日,被抬了回来……
眼下,赵绮梦被打了一百鞭子,又被泼了辣椒水,始终昏迷不醒,自然是没有机会通传那些山贼的。
妙珺不敢耽搁,忙将纸团撕碎丢进纸篓,叫了丫鬟进门服侍,并换了一身骑装和护身软甲,又罩了披风,围了面巾,而后奔到大堂哥荣袭的书房内。
“大哥,我闷得厉害,想出去打猎!”
荣袭正在忙于军务,却因为忧心她晕厥,始终无法专心,见她身子大好,一身火红戎装精神奕奕,竟是一身杀伐之气,不禁诧异。
他忙搁下手上的折子,担心地将她从头看到脚,“小小你这是刚醒过来吧?可用过膳?”
“哥哥放心,我身子全好了。”妙珺忙抽了脸上的布巾,把他茶几上摆放的糕点果子都包起来,打算路上再吃。“大哥,从你的骑射营清点五百人,咱们得马上走,否则猎物就跑了!”
猎物?荣袭大惑不解,“小小,调兵是需要祖父同意的,现在祖父、祖母都不准你出门。”
妙珺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说。“没关系,那我自己入宫去请示皇姑母,从刑部或者城卫那边调派个几百人用一用。”
荣袭头痛地捏了捏额角,却是知道她只要在姑母面前挤出一滴眼泪,就会闹出惊天动地的动静。“小小。回来!”
妙珺忙返回他的桌前,见他满眼玩味和疑惑地要问,“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还有多带些食物、水和箭,要走很远很远的路,要抓很多坏人,路上我再给你解释。”
妙珺双膝跪地,朝荣袭俯首一拜,“这也是大哥立功的机会!”
荣袭无奈,看着她可怜巴巴却势在必得的模样,不禁想起七月十九那一晚她急匆匆地奔入静喜堂报信的情形,她的眼睛里也是这样不容辩驳的笃定。
“姑母听说你晕倒,把祖父和祖母叫进宫去查问,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出城还来得及。”
荣之玹掐着时辰,从门外进门,堵住兄妹俩。
他已然从荣骧那边借了一身黑色铠甲,穿在身上,罩着一身短得盖不住脚的袍子,越显得奇怪,却仍他不动声色地朝荣袭一拜。
“大哥,打猎可不能少了我,我陪你们一起去。”说着,他就朝妙珺眨了下眼睛,抓住妙珺的手腕,就往外走。
妙珺下意识地挡开他的手,转而牵住荣袭的手。
荣之玹被她甩的整条手臂晃了一下,错愕地低头看了眼手,又看她和荣袭相牵的手,这丫头似乎真的不太喜欢被他碰。
“小小,你要做的事太危险,我是学过医的,随行会好点。”
妙珺忙仰头对荣袭摇头,“大哥……”
荣袭不忍妹妹有半点捕快,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老六,你回家来,大哥很高兴,但是,你也该识趣些,小小这明显是为了躲开你,才跑出去。”
荣之玹不敢相信眼前的微妙。荣袭——堂堂荣家大孙少爷,竟如此听这小丫头的话?!
“大哥,我是真心想帮忙。”
“你的帮忙,我很感激,但是,你没有必要掺和,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才……”给她字条。
荣袭抬手制止两人争吵,“六弟,两位伯母和四婶正在忙着筹备让你祭祖的事,还有家规家训让你背,另外,祖父还交代了让你参加御学入考,你要好好读书,能上御学的孩子,学识个个拔尖儿,不想去了被人嘲讽,要知道自己用功。”
“祖父这么快就下了命令让他去御学?”妙珺不禁惊叹这与前世的相似,幸灾乐祸地道:“六哥,咱们家最大的规矩,就是要听小弟小妹要听大哥的话,长兄如父,六哥……你要学会听话!”
荣之玹被她一声一声的“六哥”叫得禁不住摸耳朵,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坦。
“小小,你肯唤我六哥?”
“我唤你六哥,便是真心敬你为兄长,也不希望父母夹在中间为难,待有朝一日……”妙珺话说到这里,难受地皱了下眉头,“算了!多说无益,六哥既然进了这个家门,也当谨小慎微。”
妙珺如敬荣袭一般,朝他一拜,而后牵着荣袭的手出去。
荣之玹却颦眉不解,这丫头可真是喜怒无常。
一会儿将他踹下床,一会儿又客客气气地唤他六哥,这到底几个意思?
荣之玹正寻思着该如何混入队伍一起出门,江璇玑带着两个丫鬟进来庭院的月洞门。
“之玹,小小可是来了你大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