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不及让阿冬把车停下来,“老板,这里发生何事?”
“一群黑衣人闯进村子,自称是荣家军,拿着铁珠到处砸,还要杀人。可笑的是,荣府六世孙荣之玹早就埋伏在村子里,当场把他们给抓了个正着,正在我这酒馆里审问呢!”
老板说完,没有察觉妙珺错愕的神色,嘲讽地摇头一笑。
“我就说么!荣家军是保护我们百姓的,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定是什么卑鄙小人妒忌荣家军,才用这种下作手段……”
不等掌柜话说完,妙珺就要冲进酒馆,不料眼前陡然出现一把笤帚,她沿着笤帚的把柄看向掌柜,“大叔,我就看一眼!”
掌柜气结失笑,“现在的姑娘可真是厚颜,刚才赶走了一群毛丫头,竟又来一个,合着你刚才找我打听,是故意套话呢!”
妙珺顾不得与他多解释,“老板,您先让一下,我就看看六世孙是否安好,还有,他是不是真的是荣府的六世孙……”
阿冬眼见两人拉扯,唯恐掌柜弄疼了妙珺的肩,忙下来马车,“公主,怎么了?”
掌柜不敢恭维地轻蔑失笑,“这身打扮,哪门子的公主呀?”
阿冬震怒,“放肆!”
妙珺忙抓住他的手腕,掌柜有恃无恐地冷笑,不退反进,拿着扫帚迫近阿冬,“想打我呢?戴个骷髅面具,故弄玄虚,大白天地吓唬谁呢?”
阿冬挡开妙珺的手,拔剑就横在掌柜脖子上……
门里,八位蓝衣男子整齐地跪在地上,整齐地喊道:“参见妙珺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掌柜哑然,双腿一软,忙跪扑在地上,“公主殿下恕罪,草民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
妙珺忙迈进门槛,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忙刹住脚步。
酒馆一楼的厅堂格外宽敞,摆了十八张破旧的实木大方桌。
那许久不见的男子,一身黑底暗纹龙袍,端坐在后窗前的方桌旁喝茶,身下简单长条板凳,因他优雅尊贵的坐姿,也变得矜贵好看了许多……
前一刻对她行礼的八位墨蓝丝袍男子,呈半圆环绕他身后,另有正打人的两个,忙把血淋淋的皮鞭藏在了身后……
被打的,共三十人,趴在地上,排了两队,外袍被脱了去,皮开肉绽,惨不忍睹,有的已然半死,却个个咬着牙,一声不吭。
满室血腥浓重,仿佛一间刑房。
四目相对,荣之玹虽一动没动,却如坐针毡。
他迅速转开眼睛,无所适从挠了挠额角,起身便抓住妙珺的左手,把她拉到门外,却始终也无法与她澄澈的凤眸对视。
事情却都巧了,他本想用那一封信引她入京成婚,结果弄巧成拙,反致她险些丧命。
这些年,他不愿让妙珺看到他残暴的一面,偏就这样撞了个正着……
偏偏,这场审问也没弄出个结果。
羞愧,恼怒,懊悔,思念……百感交集,无法疏解,他不悦地看向跟过来的阿冬,“你将那丫鬟安置在村南头,为何反带公主走到这条路上?”
阿冬忙道:“村外的小路不好行车……”
“不好行车就走这边?你以为公主的胆子有多大?被绑架,被刺杀……你觉得她受得打击和刺激不够是不是?”
妙珺此生从没有见过荣之玹这样狮子似地怒吼,只前世她告诉他,她喜欢上吴赢实之后,两人天天争执,她才有幸见识他的失控。
那时,她愚蠢至极,看不出他在吃醋。
眼前的他,眼神更加复杂,像是吃醋,但若说他与阿冬计较,却又并不完全是,那辆马车分明是他给她和阿冬准备的。
妙珺困惑地盯着他躲闪的眼睛,轻巧地试探,“之玹,你对阿冬吼什么呀?”
荣之玹怒火顿时折去了大半,这才质问地瞪她,“我不能对他吼吗?”
此话一出,阿冬忙退开两步,酒馆内的蓝袍人都从窗口往外看,就连趴在地上挨打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廊下的掌柜更是惊得瞠目……
妙珺不怒不惊,从容解释道:“阿冬是无辜的,阿冬路上照顾我,也很辛苦,想必我的一举一动,你都应该清楚的吧?你都知道我被打击,被刺杀……对吧?”
“我是很清楚,但这不表明,我就可以原谅他的失职,包括上次他和杨翊对你……”
妙珺最怕他来找杨翊算账,“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荣之玹气恼地抬手就点在她的脑门上,“荣妙珺你是不是猪脑子?!人家害你,你不计较就算了,出个远门也不叫人省心!”
“我是去帝都找你……”
“要去帝都,你该带着百格,带上护卫,乘坐马车,从官道,直奔帝都。非要带个陌生的丫鬟,非要让这骷髅面具追上,非要走小路叫人有机可乘……堂堂荣家嫡孙女,笨到祖父祖母的脸丢被你丢尽了!”
妙珺却素来不是个逆来顺受之人,他吼她两声,她也能忍,但他骂她是猪脑子,他能有多聪明?!
妙珺仰着脸,冷眯着凤眸,越看他,越觉得狐疑。
“荣之玹,去了一趟帝都,你真的是厉害了呀!骂我训我,脾气见长,中气十足,还长高了、长壮了……”
荣之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他的身高,狐疑地忙摸了摸头顶。“十九二十还窜一窜呢,我长高长壮,你不欢喜吗?”
“我为何欢喜?你这是要当窜天猴呀!”
妙珺煞有介事地贴着他的身躯比了比高度,小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又在他臂膀上捏了捏,好一阵动手动脚,折腾得荣之玹,步步后退,心惊肉跳。
“荣妙珺,这……这可是在街上,你别动手动脚的!”
妙珺:“你走的时候,我到你的下巴尖儿,现在看,我只到你的肩膀了!荣之玹,你是硬生生地多长了一个脖子呀。”
“噗——”门廊下的掌柜绷不住笑。
酒馆里面也发出奇怪的动静。
阿冬扶着面具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站得远些。
荣之玹一时间涨红了脸,“……我哪有多长出一个脖子?”
妙珺忙又抬小手,从自己的头顶,比划到他的肩膀,“老兄,事实胜于雄辩呐!”
荣之玹因她的贴近,再怒不起,还是想不通,她为何卯着他的身高钻牛角尖儿。“荣妙珺,你若嫌我长得高,你怎不好好吃饭呐?平白地耽误长个儿!”
“是,我是耽误了长个儿。可哥哥你不该长这么高呀!你被太后娘娘囚禁,胃口不佳才是,咋还长高了呢?”
荣之玹被噎住,顿时懊恼顺着她的话计较身高。轻敌了!轻敌了!这丫头拐弯抹角,是在给他刨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