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翊无奈地拉开碍事的江泓,迫近妙珺,“小小,我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不愿你去天宸帝都丢了性命!”
妙珺轻蔑地摇头一叹,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真的是有问题的,前世看不出吴赢实是个人渣,此生错将这畜牲当明君。
“杨翊,你这样惺惺作态,不觉得自己恶心么?”
“小小……”
杨翊犹记得,就在去年今日,她看着他时,眼底尽是璀璨若星辰的光芒,那是由衷地以他为傲。今日,她怎能如此厌恶他?
“小小,你信我,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你!”
妙珺:“你之前利用‘瘟疫’威胁我离开之玹,害我险些失去一条手臂,今日以罪己诏包庇江环巧——你已经伤害我!看在姑母的面子,我才不杀你。”
杨翊阖眼一叹,眼角就滚落两行泪,深邃的眼睛,近乎痴缠地望着妙珺,“小小,你明白的,我当初是为了你,才和江环巧订婚!”
“你不过是看中了江氏的财产!你执意把我留在大漓,不过是惧怕荣家军归顺之玹罢了。”
妙珺见他又要做戏,绝然抬手,制止他说下去。
“你不必再处心积虑。我能把你扶到这个位子上,也能把你从这个位子上拉下去,明日此时,你若还是大漓储君,我荣妙珺三个字倒过来写!”
杨翊愣在当场,目送着绝然远去的倩影,眼底氤氲了无尽的杀气。
江泓胆寒地看他一眼,忙拎着袍子去追外孙女。
妙珺骑上马,安抚地拍了拍马的脖颈,“敖烈,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我前世失去的亲人,今生好不容易救下,他们竟巴不得我早死……”
唤名敖烈的战马,是荣袭的爱宠,经过特殊的驯养,极是灵慧聪敏。听得妙珺口气悲伤,它吐了个鼻息,便循着街上的酒香,停在了一座酒楼门前。
妙珺抬头,赫然发现,竟是母亲名下的酒楼。
大哥荣袭,平日最喜欢自这里买酒喝,掌柜还特给酒取了名字,譬如“忘情”、“问心”、“相思”、“无忧”……
妙珺正要下马,却见荣袭竟带着晋风自酒楼里拎着两坛子“无忧”迈出门槛来。
“大哥?晋风?”妙珺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又看就酒坛子,“你们这是?”
荣袭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忙检查自己的爱宠——敖烈。
晋风把酒坛子递给妙珺,“刚才卑职尾随公主,见公主急迫入了宫门,又悲怒交加地出了宫,便知公主心里不快。大世孙说,这里的‘无忧’不但能养伤调补,还能解千愁,卑职便给您买了两坛子。”
荣袭道:“你上楼去客房喝吧,喝完再回家,我回去帮你对祖父说一声。”
妙珺忙唤住他,“大哥放心,我不会因为江环巧密谋杀我,便迁怒大嫂和侄儿侄女。”
荣袭狐疑地看晋风,晋风也惊得脸上泛白,两人都错愕地看妙珺……
妙珺不等他们消化完,就拎着酒坛,上了酒楼的二楼,轻车熟路,进入客房。
她打开酒坛,赫然想起,这间客房竟也是藏着故事的。
曾在这间客房里,她第一次宴请荣之玹。
就在这间客房的露台,她望着法场,监看赵绮梦被斩杀。
偏也是在这间客房,她在生辰时,宴请一众兄弟姊妹,其中便包括江环巧和杨翊。
可笑的是,每年生辰宴,她总让杨翊坐在自己身边。他贵为皇子,才华横溢,善解人意,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表哥,她对他心怀期许,希望他成为一代明君,期望他迎娶一位贤后,一生美满。
“讽刺啊!荣妙珺!”妙珺给自己倒满酒,仰头便灌下去,辛辣的酒中却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儿。“什么忘忧?咳咳咳……苦死了——”
……
荣之玹穿着大漓士兵的甲胄兵服,穿过营地,来到荣袭的书房门前,见门里亮着灯,他忙抬手制止护卫通传,兀自推门进去。
“之玹拜见大哥。”
荣袭震惊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男子一身寻常的金色铠甲,朱红兵服,衣服小而窄,看上去就像误穿了孩童衣服的大人。
“之玹?你不是被祖父赶走了吗?怎么这身打扮?”
荣之玹却没有心思与他废话,“大哥和二伯父可查到了铁珠的来处?”
“若是查到,我还能坐在这里吗?”
荣袭气结一叹,无奈地比对桌上的铁珠和从铁匠铺子收集来的铁珠。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用这种下作手段。”
荣之玹端起他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就算查不出这铁珠的来处,倒也不必太着急,只需查到内鬼即可。”
“内鬼?”荣袭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之玹,你说出口的这句话,若被祖父听到,他必又跳起来踹你!这种扰乱军心的话,万万不可乱说,更不可明察。”
“祖父爱兵如子,大哥同样如此。但,那些兵可不见得忠心于祖父和大哥。”
荣之玹两手撑在桌面上,隔着桌案凑近荣袭的脸。
“大哥只需要把兵器库所有将士的名册给我,我必帮大哥找出潜藏周围的凶手。”
荣袭却仿佛看见天塌了下来,挫败地忙举手投降。
“我的好弟弟,此事万万不能大张旗鼓地彻查。你这番话我记下了,我会亲自在派人跟盯追查,你万万不能闹大,否则祖父必挥刀杀过来。”
荣之玹倒也没有想真的赖在这里,他今日忙了一天,身上黏糊难受,也该去洗个澡歇息了。
荣袭见他竟是潇洒利落地转身就走,忙叫住他。
“小小烦闷得厉害,我打听过才知道,竟是江环巧意图谋害小小,这会儿小小还在酒楼喝酒,……”
“哪家酒楼?”
“还能哪一家?老地方呗!”
……
自军营出来,荣之玹直奔酒楼……
他轻功飞快,眼神也凌厉,虽然天已经黑透,还是远远就看到,灯影中,脸罩骷髅面具的阿冬,正横抱着妙珺自酒楼内出来。
荣之玹忙飞身落地,挡住阿冬的去路,一把将满身药酒气的女孩横抱在怀里。
妙珺却又唱又嚷,挣扎落地,就朝着漫天星斗的夜空喊道:“你不是有本事吗?有本事你继续作弄我呀!哈哈哈……”
荣之玹忙把她搂在怀里,“小小,是我——我送你回家。”
妙珺轻易便认出他,眯着眼睛醉醺醺地贪看着他俊美的脸,就如看雾里的玫瑰,唯恐他消失不见一,她把搂住他的脖颈,却委屈地突然就“呜呜呜——”
荣之玹忙拥紧她的身子,宠溺地轻抚她的脊背,“傻丫头,怎么哭了?这一顿酒,心里的委屈还没疏解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