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也善僵在马侧,左右为难,看着路上行人如织,丝毫不知江山易主,不禁心寒。
宇文天阔渐行渐远,背影都潇洒,潇洒得让他这历经腥风血雨之人忍不住妒忌。
他从怀中摸出虎符,如捏着一颗烫手山芋。这东西,一旦交出去是罪人,不交更是罪上加罪。
如今大漓成了漓州,荣誉竟无半分迟疑地顺从了那位太子爷的圣旨,想必那太子爷必有过人之处。
他还是决定,先入宫,探一探虚实。让他稀里糊涂把北厥大军交给一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他做不到。
然而,他刚策马过了三个路口,就被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黑纱斗笠的女子拦住去路。
“王爷不会真的想将军队交给宇文凌晔吧?”
“姑娘如此一身突兀地刺客打扮,刻意阻拦本王,你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呢?!”
女子俯首屈膝,“家父得王爷和渺渺郡主引荐,才当上北厥丞相,如今北厥易主,小女子当报了王爷对家父的引荐之恩,也便顾不得一时的生死了。”
阿史那也善阴沉地握紧缰绳,赫然想起上官如有个女儿,唤名上官荻羽,因不怕死的去大漓京城挑衅荣妙珺,被解除了婚事。
“原来是上官家的女儿。”
“家父这些年笼络了不少军队,只要王爷带着北厥大军加入,咱们里应外合,必能联手灭了宇文凌晔。”
阿史那也善嗤笑,“你父亲为求一线生机,险些害死本王的女儿,你们若要与本王合作,总该拿出诚意。否则,不必本王亲自动手,只需一声令下,我北厥京城的巡城侍卫便将你碎尸万段!”
上官荻羽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无巡城侍卫经过,才又道:“事成之后,王爷便是北厥的王。”
“你当本王和你爹一样不仁不义么?叫你爹想法子救出我北厥皇帝和大皇子,且必须确保他们毫发无损,本王说不定会将虎符送上。”
“家父说,王爷大义,定会不计前嫌,择选北厥皇帝陛下为先,荻羽亲见王爷如此,五体投地。当初家父是走投无路才威胁渺渺郡主,在此荻羽亲手送上解药,还请王爷笑纳。”
上官荻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白瓶递向马背上。
“你们上官家诡计多端,若再拿着毒药当解药,本王的女儿岂不是死定了?”
“王爷,小女子是带着诚意来的。”
“三日后,亥时三刻,本王在此等候我北厥皇上和大皇子,你们若做不到,甭想要本王的虎符!”阿史那也善说完,策马拐了个方向,进入路北的小胡同。
上官荻羽不疑有他,见守城侍卫巡逻迫近,迅速飞上路旁房顶……
……
妙珺自知惹怒了荣之玹,一路上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上去北厥皇宫殿前台阶,她被拖得险些跌倒,便刻意装疼哀嚎了一声。
“疼——疼——之玹,人家磕着膝盖了,好疼……疼死了……”妙珺这就拿袍袖擦眼睛装哭。
荣之玹却眼尖地发现,她膝盖压根儿没有碰到台阶棱角,装疼的小脸儿倒是神情到位,艳若蝶翼的睫毛卷翘干燥,无半点泪花,瞳仁却存着灵慧的狡黠,且分明小心翼翼地探看他的反应。
“你倒是有当劫匪的天赋,生抢硬夺,诡计多端,现在又欺君犯上!”
劫匪?生抢硬夺?诡计多端?欺君犯上?这一堆责难的词,让妙珺脑仁里蹦出一个拦路抢劫的彪壮山匪。
“荣之玹,说话是要摸良心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还敢回嘴?”荣之玹冷森森地瞪她。
“不敢——殿下在上,小女子就算吃一百个豹子胆,也不敢欺瞒您呐。”
妙珺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忙堆着笑,攀着他的手臂,步步迈得平稳。
见太子爷仍是阎罗王似地绷着脸,便识趣地抿唇噤声,心里却咚咚直擂鼓。
“之玹,渺渺闯下大祸,死不足惜,可她到底是天阔世子喜欢的人。您也就天阔这么一位放在心底的兄弟,你忍心看他失去心爱之人痛不欲生么?”
“本宫的兄弟多得是,少他宇文天阔一个不少!荣袭、荣策、荣骧等每一个都比他强百倍,也不会给本宫惹下如此祸事。”
真是说什么都不对呐!妙珺懊悔地一阵咬牙,只得又陪笑。
“是,是,哥哥们当然也是你的好兄弟,可那是我的哥哥们,你们宇文本族里,不就天阔一位么!”
“昨晚拒绝本宫,现在又把本宫当外人。荣妙珺,你的良心喂狗了?!”荣之玹气恼地松开她,疾步上去台阶迈进御书房。
又又说错话了?妙珺懊悔地忍不住拍脑门,“荣妙珺,你真是笨死了!就不知道拿着好话往他心里说么?枉你活了两辈子。”
她忙拎着裙摆飞奔上台阶,进入御书房内,不巧,两个暗卫便从殿顶飞身落下,她只得压抑喊“之玹”的冲动。
荣之玹扫了两人一眼,疾步上去台阶,自龙椅上坐下,威严携怒瞪了眼妙珺,以眼神示意她老实呆着,方对两位黑衣人命令,“说!”
妙珺悻悻地自阶下右侧站定,却猜不透两个黑衣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两个黑衣人也看她,碍于她在侧,实在不知该不该直言。
龙椅上的荣之玹见两个黑衣人盯着妙珺,震怒地一掌拍在龙椅上,“阿史那渺渺不认得本宫的太子妃,你们也不认得么?再看把你们眼珠子剜出来!”
两个黑衣人忙跪扑在地上,恭谨地额头直接贴在地面上。
“禀太子殿下,天阔世子带走上官如之后,一群黑衣人劫走了上官如一家。老弱妇孺乔装之后,已经逃出城,男丁和上官荻羽、上官如仍隐藏在城内,且都在卑职等人的监视之下,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便可斩草除根!”
另一位则道:“太后娘娘自帝都传信前来,说辅政王已经接管帝都政务,并在五日之内稳住了局势。且辅政王为安定皇亲们的情绪,做主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解除婚事,并和太后一起迎了三位太子良娣和一位太子良媛入宫。”
荣之玹刚压下的怒火,顿时又蹿腾起来,他抓起桌上的茶盅就砸到阶下。
砰——一声爆碎,惊得两个黑衣人忍不住惊颤。
妙珺也被吓得一凛,心里却百感交集。
若非亲见他这般恼怒,从旁人口中得知他有了良娣、良媛,她定然心灰意冷。
这一刻,看着他被怒火冲击得狰狞的眼睛,却忍不住心疼,却也更怕他会迁怒父亲。
“将上官一家斩草除根!”荣之玹暴怒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