嵂崒又回到他的峰上时,客人屋中的灯还未熄。
他略一犹豫,敲响了门。
严舒本要睡了,听见敲门声只好又从床上爬起,应答着开了门。
“晚上好?”严舒脑袋卡壳了一瞬,她还以为是魏泉呢。
“嗯。”嵂崒的面色不大好,疲累至极还透着一股尴尬。
“什么事儿?”严舒见嵂崒愣着不答,主动问道。
嵂崒抿了抿嘴道:“你会做灵食?明早做一道灵食,可否?”
严舒一怔,过了两秒才缓缓点头:“好。”
清早,严舒用嵂崒准备好的原材料做了她目前的拿手菜“三鲜灵芝”。
当她端给嵂崒时,不由赧然,这样的食物对于他们这些高阶修士来讲实在不够看。
可嵂崒看了一眼严舒的劳动成果便收进了须弥戒中,带严舒再次回到了昨天去的殿外,途中没有一句品评的话,准确来说他只说了一句话:“跟我走。”
寡言少语到了这个地步,严舒想到了二九,不过二九和嵂崒给人的感觉不同,二九仿佛春风般和煦,对待陌生的人冷淡疏离,但一旦熟悉了,或者说有幸被他纳入己方的阵营,他也不会吝惜言语;嵂崒则像他的名字一样,高峻如山,默然无语,对他而言语言不过是无用的东西,沉默是他对待一切的方式。
殿门口晴镜与落桦早在门口候着,等嵂崒一现身,两人便围了过来。
嵂崒将戒子中的灵食取出,亲手交给晴镜。晴镜端着食盒对严舒行礼道:“有劳了。”
严舒哪里当得起金丹修士的一拜,赶紧回礼道:“可惜我修为低微,帮不上什么大忙。”
晴镜嘴角有了一抹笑意:“何必妄自菲薄,严道友在灵食这方面的天赋我还没有见过第二个。”
还没等严舒答话,晴镜抬脚进了大殿,望着殿深处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严舒的心重重一沉。
灵食的效果轻微,这次的尝试不过是落桦百般劝说,以及无可奈何下的选择。
再好的灵丹妙药如水一般灌下去,不过是拖着时间,更何况效果微弱的低阶灵食?
众人心中都明白,也不报期望。
至少在喂给掌门之前。
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就这样一份平平无奇的菜,真的有效果。
灵医对身边守着的晴镜,难以置信地道:“竟然有效?虽然效果极轻微,但掌门干涸的经脉竟有了一丝微弱的灵气。”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可效果太轻微了,掌门拖不了多久。”
晴镜望着床上已现天人五衰的父亲,眼睛中隐有泪光闪过。
“既然有效,不管怎样总要试试。”晴镜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坚定说道。
严舒一直在门外等候,中途落桦和嵂崒进了殿内,她只好一个人在殿外安静坐着,等他们发落。
“总感觉自己跟砧板上的肉似的。”严舒对小八抱怨道。
“弱鸡不就是用来吃的?”小八讽刺道。
“我很努力地在修炼了!”严舒替自己解释完,又担忧地问,“你说我的三鲜灵芝到底有没有效果?”
“你希望有效果还是没有?”小八反问道。
严舒的手在草叶上拂过来拂过去,眉头都快皱出一条山脉了。
须臾,她缓缓出了一口气,像是想开了,可结在一起的眉毛依旧难舍难分:“既然做好了,那就听天命吧。”
晴镜携天命翩然而至,身后跟着落桦和嵂崒。
严舒往落桦的方向扫了一眼,他到底年轻,眼底的喜意遮都遮不住,咕嘟咕嘟往外冒,她心中大概有了数,脸上却依旧关切地问:“怎么样?”
晴镜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温柔却不容拒绝地说:“恐怕要累严道友一阵儿了。”
严舒勉强笑笑,她道:“荣幸之至。不过,我的亲人还在碧澜城内,他们见我久不回去,总要担心。”
晴镜举起一只手,往下一按:“无妨,我可以发一枚灵笺,将峰上的事交代清楚,若是还安不了他们的心,落桦就去接他们上山,和严道友在一处,如何?”
“送个消息就可,他们年纪轻,爱顽皮,在这儿少不了给我添乱!”严舒说得煞有介事。
晴镜不再坚持,当即从袖中拿出一张灵光闪闪的纸,又拿出一支玉笔,笔端灵气粘稠如墨。
“来。”晴镜将纸笔递到严舒面前。
严舒接过写了两句话:“一切安好,勿念。今朝有事,耽搁几天再回。”
写好的纸在晴镜手中一翻转,自动变成了一个鸟的模样,向远处飞去。
严舒一直望着那只鸟飞进云障才收回目光。
“既然有事相求,我也不瞒着了。相必严道友也已经料到殿里躺着的是什么人。”晴镜突然说道。
严舒没有想到晴镜竟要和他推心置腹一番,一下子愣住了。
晴镜见严舒没有任何反应,她继续说道:“现在灵源派内派系争端严重,人心不稳,从落桦身边挑拨的小人,相必严道友也有所察觉了。”
这倒没有。严舒默默在心里吐槽。
对于晴镜这种想把锅甩出去的说法,严舒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一味地应和:“我初来碧澜城不久,对一切都不大了解,听您这么说,我才略微懂了了些许。”
她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晴镜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微微弯唇,牵着严舒的手,转换了话题:“我带你去吃饭吧,昨晚休息得好吗?”
严舒微笑着点头。
晴镜转头看了跟在身后的嵂崒一眼:“我峰上杂乱,不如大师兄府邸清净,如果你不嫌弃,暂时在那里住着可好?”
严舒想了想,三个人中反正不是能去落桦那里住,这样的安排也不错,于是点头应道:“我一切听从你们的安排。”
嵂崒将严舒带回了府邸,在严舒正要转身回自己房间时,开口说道:“你若要修炼,后山有修炼池,那里灵气丰盈,于修炼有益。”
这么长一串话说完,嵂崒发现严舒一直在盯自己的脸,他不自在地躲闪了一下严舒的目光,绷着精神问:“怎么了?”
严舒眼睛一眯:“没事儿,没事儿,就觉得你很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