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河流一路往上走，偶尔严舒会停下脚步，从附近的灌木丛中摘取一两颗莓果，给景诺尝尝，根据他的表情再决定要不要自己吃。
山中的莓果没有经过人工的培育，为了避免鸟兽实用，大多是酸的。景诺心中很清楚严舒递过来的目的，但他还是来者不拒，将一颗颗吃进嘴里，认真咀嚼后给出评价。
“酸的。”
“这颗不太酸，却没什么味道。”
“这个比较甜。”
严舒对景诺的评判是很信任的，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两人一路吃上山顶，到了山顶，万顷碧波尽收眼底，耳边隐有鸟鸣兽吼之声。
“你有什么心事？”景诺问。
严舒本看着底下的一棵金灿灿的树，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脸：“这么明显？”
景诺转过头看严舒，眼神里写着俩字：“当然。”
“好吧，我想把方子公布出去，可是我又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严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本是一件好事，可背后阴云诡谲，如今兽族世界鱼龙混杂，我怕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被有心人利用，害人害己。”
严舒的顾虑却有其中道理，她一旦将方子公布了出去，手中便少了仰仗之物，若有人蓄意谋害，不仅她与景诺自身难保祸及银和翅。
景诺沉吟不语，望着天边残阳。
“可如果不把方子拿出来，咱们的试炼一结束，银和翅能撑起这一摊子吗？”严舒游移不定，若没处理好催兽丹药方的事情，翅和银必然受牵连，到时候不知有多少明刀暗箭。
“现在也不轻松，我带人巡山，倒是碰见过几个面目相熟的人，可能是一同来试炼的修士。”景诺这才道。
“什么？！”
“你先不用着急，许是我看错，我已经暗中加强了巡查人员，放心。”
景诺虽然这样安慰，严舒这还是第一次挑大梁应付这么大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无论修士还是兽城中的情况她们一概不知，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咱们必须想办法应对。”严舒道，“明日我就把方子公布出去，遣散这里的人，然后咱们俩离开。”
景诺摇头：“不用，你这样随随便便将方子扩散出去，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对人的帮助也不大，不如让人带出消息，你要招徒弟，让人过来学习。将来这些人再回到各部落，便能用愈兽丹帮助一个部落。并且有这份师生情谊，他们也不会害你。”
严舒想了想，一扫前几日的愁容，挽起袖子就要下水：“你要吃什么鱼？我给你抓！”
景诺含笑摇头。
招收徒弟的消息渐渐宣扬了出去，过了两日便有人上门。
来的人一大一小，大的大约三十多岁，鬓上染着霜白，脸上沟壑纵横，在兽人中他已经年纪不轻了，肩上扛着数十斤肉干，小的像是年纪不足十五，身形单薄瘦小，闷着头，手里坠着两只扯脖子喊叫的锦鸡，身形左摇右摆一阵才稳住。
他们来到药堂后，年纪大的抿了抿唇，对身后的少年道：“跪下。”
严舒立刻坐不住，腾地站起来，这一段时间朝她见面就跪的人太多了，她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不用跪，二位也是要愈兽丹的？”严舒打量少年一眼，外表上并无突兀之处。
“不。”年纪大的人也跪了下来，他身后的青年也有样学样弯下了膝盖。
跪姿以示臣服，不论何时何地，这就跟亘古不变的真理似的。严舒跪过人，也被人跪过，但仍然头皮一阵发麻。她忙上前去搀扶年纪大的这位兽人，道：“快起来吧，我这里不兴这一套！”
来人仍旧长跪不起，侧头对身后少年道：“拜见师父！”
身后少年谨遵嘱咐，端端正正叫了一声：“师父。”不过，少年气虚体弱，声音还没有锦鸡叫唤的声音大。
年长之人沉声道：“大声点！”
少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
严舒心有不忍，道：“行了，叫也叫过了，我也大致明白了，起来吧。”
年长之人抬起头，污浊的目光深处点燃希望的亮光：“使者您答应了？”
“使者？”严舒摇头：“我不是什么使者，我也不是要当什么师父，若想学做愈兽丹，我便教，这没什么。”
年长之人感激涕零，将身上扛着的数十斤肉干往地上一放，又从少年手中夺过两只锦鸡塞进严舒手里，然后嘴一咧，憨憨笑了。
经过一阵攀谈，严舒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年长之人叫峰，年幼的少年是他儿子山，虽是兽人，却自小身体不好无法打猎，如今峰已经年纪不小，想为山谋个生计，正好严舒这里要传人愈兽丹，他便领孩子过来。
严舒听明白后，对药堂里的其他人道：“谁能帮我找一趟景诺去？”
当即有个帮忙的妇人应声出门。
严舒这才扭过脸对峰道：“山的身体不好，我找人来给他看看，至于制丹——”她扭头盯着山的眼睛，“你想学吗？”
山的性格也是弱的，他惊惶不安地看自己的父亲。
“你想不想看我干什么！跟师父说！”峰恨铁不成钢斥责道。
严舒笑容一淡，道：“我先说清楚，我欢迎天下的人都来学愈兽丹的方子，本是为了宣传出去，让遗弃孩子不再发生。至于学会愈兽丹以后的路，如果想继续研究丹药，这得靠孩子的天分和努力。”
峰苦笑道：“我就希望他能吃上一口饭。”
严舒将目光放到山身上，嘴角蓄着鼓励的笑，轻声漫语道：“你想治病救人吗？”
山依旧很紧张，他抬头看一眼严舒，又将头低下去。
正在僵持之际，景诺高大的身影遮住日光，他抬脚迈进房门，问道：“怎么了？”
严舒道：“给这个少年看一下身体。”
景诺二话不说，站到山的面前，给他把了把脉。
“灵脉堵塞，侥幸化身。”
景诺下了判断后，严舒松了口气，果然向她所料，没有无缘无故的体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