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的男人神色极其慌张,眼角流出泪,鼻翼剧烈翕动,脸上浮肿的肉随着奔跑一颤一颤,诸多纷杂的背景音中,他的呼吸声格外显眼,就像一个依旧摇旗呐喊要发挥余热的残破风箱。
在剧烈呼吸的间隙,偶尔他会说些什么,不过人在极度惊恐与快速运动情况下,大脑逻辑混乱,发声器官也失去控制,说出的话更像是一堆音调,除了传播恐怖情绪,再无别的用处。
视频只有十六秒,只记录了男人逃跑的过程,至于之后是死是活,视频上没有表现出来。
“这人记录了从汉墓里跑出来时的情景。”王纳德接过手机,又将视频播放了一遍,望着男人惊恐的脸微微出神。
“这是哪儿来的?”严舒问。
王纳德突然将视频暂停,截图,放大男人左侧头发附近,那边有一团黑,受限于视频清晰度,并不能看清楚是什么。
严舒和景诺凑过去,却无法辨别那究竟是什么,图片上的黑影实在太小了。
王纳德这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严舒和景诺。
“这个视频在本地的qq群和微信群广泛传播,关于他的身份,有许多种说法,莫衷一是。”王纳德揉了揉太阳穴,又叹了口气,“唯一肯定的是,这个人在汉墓被发现之前进去的,如今情况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的意思是没了后文,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死在了视频结束后,这也意味汉墓早已经被打开,魔气早就四处乱窜,不知感染了多少人。
王纳德没想过此次的行动竟然这样棘手,不光要对付自然中的超凡力量,还要对付来自人民内部的败类。两项相加,仿佛枝叶相辅相成,笼络住一片天空,身在底下的人无能为力。
“不论如何,明天我让修真联盟再派第二批弟子过来。”王纳德忽然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光是魔气作祟他不至于这么怕,可牵扯到政治,一切将复杂数十倍,数百倍。
“这有必要吗?如果景诺都束手无策的话,那来多少人都只有送死的命啊。”
王纳德短促地笑了一下,道:“严舒啊,调人过来不是为了汉墓,唉,是防止人祸。”
严舒听得似懂非懂,还要细问,景诺却忽地道:“有人来了。”
严舒下意识快步走到窗边,只见三辆车缓缓驶进院子。
“这么晚了……”王纳德蹙眉,宾馆楼底下,五六个人围簇一人,众星拱月般地进了大厅。
严舒看了眼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喧闹声,那伙人上了楼。
宾馆的隔音不大好,只听隔壁王纳德住的那间房房门被敲响。
王纳德只好迎出去去看,只见对方重重包围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带笑意地朝他伸出了手。
“你是?”王纳德也递出一只手,不动声色问。
“嗐!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吴辉,是富安县县长。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实在是最近太忙了!别看我们县小,事情还不少!”吴辉耸耸肩,无奈道。
王纳德的表演能力高超,带着知识分子的三分清高,又不失礼数道:“吴县长,您里边请?我不过一个教书匠,没想到竟然还劳您跑这一趟!”
两人应和着往房间里走,跟着吴辉来的一堆人也乌泱泱进了房间,严舒把景诺扯了一把,小声道:“输人不输阵,走,咱们也去壮个声势!”
房间里,吴辉和王纳德坐在沙发上,其余人皆站着,还有秘书样的人拿出照相机。
王纳德看了一眼照相机,道:“拍照就不必了吧?”
吴辉先愣了一下,目光一闪,缓缓道:“王教授,您不了解富安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常哪有人来考察做调研?何况您是首都大学的学者,那可是咱们国家的最高学府!我无论出于个人原因还是工作原因,都想跟您照张相。”
王纳德苦笑道:“哎,我这人不上相,久而久之就不爱照相了,麻烦倒时候帮我ps一下。”
吴辉伸出一只手将王纳德扶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教授,您过谦了!您儒雅随和,风度翩翩,一看便不是凡人。”
王纳德对着相机的方向笑了笑。
吴辉和王纳德两人互相客气着坐下,吴辉终于开始了正题,道:“您这一行的目的我也清楚,是冲着汉墓而来,可我们这小地方穷,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咱们这里的老百姓没什么见识,对外界的警惕心强,可不好相处。这样,我派人个跟你们一起去,省得到时候出问题!”
王纳德心中思量再三,吴辉要往自己身边安插一只眼睛,虽然不自由许多,可总比拒绝后背后阻挠要好。
他道:“这太麻烦吴县长了,我们这些人东奔西跑都是跑惯了的,实在不值得让您再派人跟着!”
吴辉拍拍王纳德的胳膊,语重心长道:“王教授,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这汉墓可是在富安县内,如果里面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便是富安县的旅游资源。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里要什么没什么,穷!如果真能将汉墓开发成旅游资源,我们县也多了一条发展的道路。”
王纳德像是被说服了,同意吴辉安排人来帮忙。
吴辉冲着跟着来的一个人一招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跟王纳德握了握手,这人是河沟村村长的儿子张明建,略微有些胖,虽然眼里带笑,但偶尔不经意间有一丝凶悍之气闪过,让人心生惧意。
目的达成,吴辉很快便撤了,说明天还要去信访局坐镇,他们一年到头劳劳碌碌,还不就是为了百姓。
王纳德随口应付两句,夸奖吴辉爱民如子,这些话自古至今都非常合领导们的胃口,吴辉被夸得眼角带笑,轻飘飘离开了。
等回转回房间,王纳德疲惫一坐,感慨道:“我真是讨厌应付这些领导们!”
严舒撇了撇嘴,道:“我看着那个张明建住进了最边上的那间房,进去就没出来过。他不像是好人,咱们难道真要让他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