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溢出鲜血,贝尔捂着自己刺痛的胸口,脸上的淤青让他有些看不清楚前方的东西。
贝尔很强,因为他是裁决者。
贝尔也很弱,因为他是裁决者。
裁决者在面对传教士拥有统治性的压制力,可是在面对普通人时,他的恩赐之力就几乎没有作用了。
现在在他的思维中,被蜂类包裹的家伙根本就是一具死去的躯壳,所以他的恩赐之力并没有对蜂类包裹的那个家伙使用,只是一味地压制着那些蜂类。
这就是为什么,他无法压制住那些东西的原因。
他现在所处的序列节点只允许贝尔同时压制住一个传教士,蜂类的力量来自于身为外来者的海洛伊丝,而被蜂类包裹的那个夜行者,其实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贝尔的情报量使得他无法有效地洞察局面,所以才会如此的被动,甚至于手中的枪支已经摔落在了相距数米远的地方。
右手握着匕首,他的手臂在轻轻颤抖,似乎快要握不住刀柄了。
贝尔很少遇到这么艰难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面对万神教信徒,或者彼此独立的传教士。
像这种案例,他一次也没有遇见过。
此刻贝尔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那个怪物正迈着僵硬缓慢的步伐朝着他走来,或许只需最后一拳,便能了结他的性命。
届时,自己的大脑也可能化作那个家伙的盘中餐。
呼吸不稳,贝尔小幅度地后退着,保持自己身体不僵硬。
怪物蹲伏了下来,蓄势待发。
剑拔弩张,战斗仅在一瞬之间。
一招之内,或许就能决定贝尔是否可以活下来。
然后……
一声震耳的响声,在曼堡市的街头回荡着!
嘭!
那是枪声,贝尔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怪物就快速朝着后面退去,躲过了疾驰而来的子弹!
“又不是鲸骨弹,你在担心什么?”
诺里斯一边轻松地说着这句话,一边将捡到的、属于贝尔的手枪扔在了地上,双手戴着银色的指虎,上面篆刻着奇妙的花纹。
怪物应该是扭过了头来,看着站在街对面的诺里斯。昏黄的灯光从灯罩内倾洒下来,柔和地盖在了诺里斯的头顶,但刘海的阴影也使得诺里斯的面色发黑,带给贝尔一种不适的感觉。
蜂类们拼命地震动自己的双翅,发出嘈杂纷乱的声音,借此恐吓这个连它们都本能性感到恐惧的敌人。
“我能听懂你们在说什么,”诺里斯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所以我也很清楚,我根本不想听你们废话半句,要死的话,也不需要那么多的遗言。”
贝尔想要站起来,质问诺里斯为什么会出来救场,但是剧烈的疼痛却让他险些跪在地上。
一只纤细的手臂,拦住了他下坠的上半身。
柏芙丽脸色铁青,看着诺里斯的表情中同样藏着怒火。
“不要说话,”柏芙丽看出来了贝尔想要说话的欲望,及时将其制止,“现在的你多说一句话,牵扯的伤口就会更加严重。先要活着,事后才能找诺里斯问那些该死的问题。”
闻言,贝尔选择了妥协,放松了下来,但看着诺里斯的目光依旧没有挪开。
怪物朝着诺里斯迈动着步伐,他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是非常扎实,好似下一秒就可能速度暴涨,然后突破至诺里斯的面前!
诺里斯吹了吹自己拳上的指虎,吹掉了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
柏芙丽不知道诺里斯是什么传教士,但是贝尔知道,在诺里斯的通缉名单上,详细记录了一些没有任何作用的个人信息。
其中唯有一条,算是比较有用的。
诺里斯,是一名夜行者。
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能在酒吧一个人单挑十数人,夜行者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身体强度,在夜晚更会得到飞跃性的增幅。
现在的诺里斯,就是最强的时候。
怪物并不知道诺里斯是个什么东西,他只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和旁边的那一对男女不同,那是足以致命的。
大量的蜂类从怪物的身体表面脱落,遮天蔽月,构成了一张宽大的黑布。
被蜂类所包裹的家伙,也终于露出了他的全貌。
被包裹在其中的夜行者已经千疮百孔,一些老旧的伤疤出现了蛀洞,大量的蜂类幼虫在那些蛀洞中来回攒动,扭动着自己肥大臃肿的身体。
触手一般的舌头从空洞的口腔中伸了出来,他的面颊两侧像是被硫酸腐蚀过一样,边缘焦黑,空洞可怕。
他快要死了,但还没有死。那些蜂类依旧在折磨他的身体,“未知”在折磨他的灵魂,或许只有犯下世间极恶之人才会遭遇这样的苦楚。
诺里斯闭上了眼睛,对身后的柏芙丽道:“你该做什么,你明白吧?”
柏芙丽的手已经摸向了自己衣襟下的怀表,“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自己不明白。”
蜂类遮住了月辉,诺里斯收拳,已经做好了准备。
咔哒——
有什么东西,在响。
柏芙丽拿出了自己的怀表,轻轻按下了怀表上的按钮。
“十秒。”她说道。
诺里斯点头,在心中默默地倒计时。
柏芙丽的怀表是恩赐之力的具现化,她对传教士的压制是绝对性的,但序列节点越高的传教士,压制所需要的时间就更长。
压制所有蜂类所需要的时间是十秒,所以她才报出了这个时间。
可是,怪物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依旧迈着沉重且缓慢的步伐,朝着诺里斯靠过来。
十秒,转瞬即逝。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脱离了传教士的所有蜂类在半空中停下了动作。
诺里斯突然放弃了蓄势的姿态,缓缓地走向了那个传教士。
贝尔和柏芙丽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按理来说,他可以一瞬之间就贯穿传教士的胸膛,拔出他的心脏,然后将其斩杀。
但是诺里斯没有这么做。
走到传教士的面前,诺里斯接住了前者挥舞过来的拳头。那本是传教士全力的一拳,可是诺里斯却接了下来。
诺里斯看着他的眼睛,浑浊的眼眸深处透露出了恐惧和悲伤。
即使蜂类脱离了他的身体,那些幼虫仍然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操控着他的身体。
“杀……”
他在说话,可是手臂在挣扎着脱离诺里斯的掌控。
“杀……了……我……”
诺里斯看见了他的另一只手,那一只手悬在空中,不断地颤抖,就像是在强迫不听从自己命令的手臂停下任何行动。
“我明白了。”诺里斯说道。
叱——
从诺里斯的手腕下,一把袖剑刺了出来,贯穿了传教士的咽喉。
那些幼虫和蜂类们发出了直达灵魂深处的惨叫嘶吼,诺里斯面不改色,一把抽出了锋利的袖剑。
没有鲜血溅射出来,因为鲜血已经被那些蛀虫们吮吸干净了,支撑着他生命源泉的,是一个通灵仪式。
没错,就是白色花屋的存在。
诺里斯最开始并没有想到通灵仪式的存在,而是阿诺德私自去找海洛伊丝时,偶然发现的事情。
诺里斯信得过阿诺德,所以将海洛伊丝时外来者的事情告诉给了他,让阿诺德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这也是为什么,今晚的阿诺德跑到了白色花屋去。
“安息吧。”诺里斯用手阖上了他的双眼,那些蛀虫们已经化作黑色的烟尘消散在了空中,伴随着这位无名之人的死亡而消失在了踪影。
那些黑色的空洞,象征着他一直以来的痛苦。
柏芙丽见诺里斯将传教士的尸体放在了地上之后想要离开,连问道:“你要去哪儿?”
诺里斯回过了头,视线中还带着没有收敛的怜悯。
“我还有一个人要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