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云芳转入病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高袁平看着还在昏迷中的何云芳，脸上有一丝疲态。
这才一个多月，已经进行了两次手术了。
邹白薇让人送了早餐过来，把病房的桌子摆在一起，高文静看到桌上的两双筷子，想到赵晨星和赵晨宇已经回去休息了，于是转身去拿了自己的饭盒打算去热一下。
她看了一眼坐在病床前的顾念，她明明和赵晨星同样的年纪，但是昨天晚上在何云芳手术的时候，顾念却比他们这些大人更沉稳。
她条理清楚的询问了何云芳的情况，然后和孙主任确定了手术的内容以及主刀医生，最后郑重的在那个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高文静的脸上浮现了些茫然，好像一年多以前她看到顾念的时候，那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顾念身边：“念念，你已经守了一晚上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顾念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眼中又静又冷，身上的T恤衬得她胳膊又白又细，腰身柔韧瘦削，牛仔裤包裹着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明明是穿剩下的衣服，却一点都没挡住她的好看。
这个孩子本来应该天生娇女。
高文静心头有些酸涩。
“不用了。”顾念盯着病床上还戴着氧气罩的奶奶，低声回答。
邹白薇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在桌边坐下准备吃饭：“有些人是知道老人家的棺材本还在手上握着，想装装孝子。”
高文静低声叹了口气，正要跟顾念说让她跟自己去吃饭的时候，病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孙主任穿着白大褂，身后跟了一群年轻医生，最前头那个他们都认识，头发扎成了马尾，额前散了些碎发，脸蛋清秀又精神，正是唐昕。
邹白薇和高袁平也一眼看到了她，邹白薇连忙起身招呼：“昕儿怎么在这儿，吃早饭了吗？”
高袁平也投去了关心的眼神：“你已经在跟孙主任实习了？”
正想跟他们介绍的孙主任一听这话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们认识唐昕同学，那真是巧了，唐昕同学正式在我们科室实习，我准备把这边三间病房的病人分给她，让她负责日常查房。”
唐昕在看到了何云芳的情况之后面上露出了点担心的情绪：“我都不知道奶奶昨天晚上急救，小姨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种事哪好麻烦你。”邹白薇越看唐昕越喜欢，她记得唐昕好像才大三，居然连研究生都还没读就能来医院实习了，而且还是中心医院，“昕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唐昕已经看到了顾念，她扬起了个笑来，看上去很真诚：“小姨，其实顾念也很厉害的。”
“她？”邹白薇嗤笑一声，“你就别谦虚了，她之前考试零分的事你忘记了？你可是高材生，医学英语小提琴样样都行，现在又是孙主任的学生，前途无量。”
唐昕连忙摆了摆手：“哎呀，小姨说这些干什么。”
她虽然是在阻止邹白薇继续说，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大了，她看了顾念一眼，声音提高了些：“霍医生一会儿还要教我写昨天晚上的手术报告，我得去找他。”
孙医生很满意唐昕的态度，于是也点了点头：“唐昕同学果然很优秀，霍医生有了个好学生。”
这话几乎已经等于是在默认了唐昕最后会获得霍祁严唯一学生的名额。
其他的实习生盯着唐昕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上了些敌意，都默默的把唐昕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象。
这种目光唐昕看的多了，她很享受这种被当成目标的感觉，这表示她足够优秀。
唐昕居高临下的盯着顾念，眼中浮现了骄傲的笑意。
就算顾念之前跟霍祁严认识又怎么样，这会儿她连穿上白大褂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一无是处的人，早晚都会成为尘埃中的沙子，连站在她脚下的资格都没有。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门口站着的一群人都不自觉的回头看了过去，那些实习生在看到走来的人是穿着白大褂的霍祁严的时候，眼睛里放出了光。
他们每个人都是奔着霍祁严来的，这会儿都急忙把笔记本打开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身体站得笔直，下意识想要霍祁严多看他们两眼。
唐昕定定的望着他。
霍祁严身后跟着几个住院医，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白大褂，穿在他的身上却矜贵的很。他的袖子挽到手肘部，露出了线条紧实的小臂，一手伸在大褂的外兜里，冷白的腕上是一款看logo就知道价值不低的手表。
深邃的眉眼扫过来的时候，孙主任清楚的听到了几个女生吸气的声音，他不由得摇摇头苦笑，这些女生到底是冲着霍祁严的名头的，还是冲着人家的长相来的。
唐昕轻轻撩了撩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刚想开口，霍祁严却直接从她旁边目不斜视的走过，径直进了病房，最后在顾念的身侧站定。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僵直，指甲陷进了肉里。
顾念转头看向他，对上了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去吃饭。”说完这句话，霍祁严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补充道，“还有手术的情况。”
顾念缓缓点了个头，从位置上站起来。
唐昕盯着他们，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她脱口说道：“霍医生，我是来实习的，孙主任说让我些手术报告，一会儿我去找你？”
病房内外一片寂静。
那些实习生惊讶的看着唐昕，她居然这么有底气敢直接跟霍医生说话，这下他们几乎更加肯定了，唐昕的表现应该会很突出。
霍祁严听到她的话，停下脚步，目光淡淡的望着她：“哦，那刚好。”
唐昕唇角一扬，目光中带上了几分骄傲，其他的实习生面色嫉妒的盯着唐昕和霍祁严。
“你找昨天跟台的那几个问手术情况，写完了直接拿给顾念，让她看。”霍祁严薄唇一掀，眼神自带几分凉薄。
唐昕面色凝固，笑容消失。
有个女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他人虽然没笑出声，但是脸上也带上了几分讥讽，看唐昕的眼神就像是在说她自不量力。
唐昕抓紧了手上的笔，语气中有些不甘心：“她又不懂这些，而且顾念也不是我们职工，这恐怕有些不合规矩。”
邹白薇也没想到霍祁严居然不给唐昕台阶下，也觉得他这句话有些不可理喻：“给顾念看什么？她又不是昕儿，怎么懂这些手术什么的？”
霍祁严身后的一位住院医皱了皱眉，沉声说道：“顾念小姐对于何云芳女士身体的情况非常清楚，平时我们在沟通的时候她对于并发症的了解也出乎我的意料，你们这些实习生都不一定知道酸中毒的情况。”
那几个被点名的实习生也愣住了，眼中都有些茫然，显然对他说的并发症不太了解。
这会儿看向病房中的那个女生，眼神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个女孩好像比她们年纪还要小一些，她站在病房里，气质绝对是一眼就会注意到的出众，而那张清冷的脸，当真绝色。
即使是穿着一身发旧的T恤牛仔裤和霍医生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
唐昕也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了不敢置信。
这个顾念居然知道酸中毒？
怎么可能？
邹白薇紧皱眉头，虽然她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并发症是什么，但是这会儿看到那些女生脸上的表情也大概明白了是专业的医学名词，但是这个顾念怎么可能知道医术上的东西？
“没意见了就照做。”霍祁严说完，对着顾念微微扬了扬下巴，带着人直接出了病房。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孙主任清了清嗓子，然后安慰的看向唐昕，和蔼的说道：“唐昕同学不要心急，慢慢来，至少你现在已经在外科科室了。”
唐昕紧咬着下唇，脸色难看的跟着孙主任离开了。
下午。
何云芳的情况稳定了些。
赵晨宇下了课就背着书包来了医院，高文静在收拾病房，他就自己在窗边的那张桌子上玩手机，像是在看什么比赛视频，声音有些大。
顾念走过来关窗子，晚上的风有些凉，何云芳最好不要见风。
手机里的声音很杂，气氛非常热烈，像是欢呼声。
赵晨宇看的很认真。
裁判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激动的声音非常有感染力：“弋阳！弋神！让我们恭喜弋神获得了他人生中的第六个MOTOGP总冠军，他是王者！”
顾念要往回走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余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穿着赛车服的8号车手，正在被人簇拥着祝贺。
“姐，你也喜欢摩托车吗？”
顾念低头看向赵晨宇，发现他也正在认真的望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她摇摇头，语气淡淡的：“不喜欢。”
赵晨宇歪了歪头，眼神浮现了些懵懂。
病房门口的声音有些大，隐约可以听到“拖延时间”、“没意义”等词汇。
连正在看手机的赵晨宇都忍不住探头过去看。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唐昕也出现在病房门口，随后一起进来的人还有邹白薇、高袁平以及邹白蔷和傅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