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一人踩一人,再把踩的那人捧上来,难堪的只有最开始被捧的人,元止又不舒服了,可人家说的不错啊,自己凭什么拉着不相干的人参与进来?
当面吵起来肯定不是办法,元止若驳,肯定要得罪元宿,元宿倒是光脚不怕穿鞋,大不了出尔反尔,就说泸川元氏见锦安烽火前来勤王救驾并非反贼,进一步或许会柳暗花明,退一步海阔天空肯定是有的。
人多势众是好事,人多事也多也不是没有道理;元氏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覆灭后残喘他处,人才更是凋零,多数为蛮夫子,而苏元氏元珍毕竟是女子,她没有男子那样的号召力,身边之人也就那么几个,时迁日异愈发施展不开手脚,所能谋划的也就这么多。
不,应该说在四年前冢门之战时,他们就耗了大部分人力物力,人家齐延没上钩啊!
元止怒上心头,冷问:“顺州侯,你到底想干嘛?”
“万事以和为贵,只要把事情说开了才好进行下一步。”陆爻白脸红脸都唱了,最后居然还想当一手和事佬!他添了几分肃色,开始认真和人商量,“烽火已灭,时机已然错过,无论我们都奔着什么目的来的,我们既然还耗在这里,就说明我们都没有放弃的意思,不如这样,我们三人好生合作,一起攻下锦安东城门,如何?”
你说这人犯不犯贱?得罪两边人,还强迫着对方给面子继续合作,不过,立场透明是合作共赢的重要前提,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大家都不隐瞒、不遮掩,就没有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顺州斥候左右观察,他发现锦安城上方又有狼烟燃起,不免惊声通报:“侯爷,烽火又重新燃起来了!”
“真是好机会!你们走不走?”陆爻拍手叫好,不给二人反应的机会,调转马头就准备往西边进发。
烽火再起,大家都有以勤王为借口的退路,三人同行,也省去了猜忌城中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的步骤;总之先入城再说,功名利禄就在里面,朝中局势、世家排行,更新换代的机会就在眼前。
元止一声不吭,骑马越过陆爻,带着元氏旧部走在最前面;陆爻见预谋得逞,阴险地勾起了嘴角,随之跟上。
元宿被陆爻狠狠的说了一顿好,泸川元氏对锦安元氏已仁至义尽,他搏他的那份好处即可,何必要仰仗锦安半死不活的元氏?三人共同行事,如此便不用因为不甘人下而闹不痛快了。思罢,元宿整军出发。
元止的军队走在最前面,陆爻其次,元宿最后,他们先后来到依柳亭这个离别伤心地,风吹柳动,元止丝毫没有察觉到陆爻安插在这里的刺客,刺客人数众多,他们都在等一个命令。
只见陆爻勒马,手一撑蹲在马鞍上,他身后的顺州兵没有停,依旧向前,直到陆爻提起腰间镶嵌白玉的长剑,他笑得奸险,可旁人一眼看去,慈眉善目、正气凛然的,根本不像坏人;陆爻啊,人皮兽心,实乃衣冠禽兽。
陆爻起身,举剑施令,白衣立黑骑,长剑浴日光,随之,剑尖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越过陆爻的顺州军口中嘶喊着“杀”,然后冲锋着吞噬元止的元氏旧部,柳树群埋伏的刺客一一出现,林中万箭齐发,把元止打了个措手不及。
霎时间,死伤过半,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柳树群;陆爻身后的军队整齐地向后转,铁甲踏尘泥,震地一声,长矛直对元宿,但他们并未冲出,只为威吓、防守。
与此同时,元宿看到了陆爻的异动,他高声质问:“陆爻,你做什么?”他阻止不了陆爻,又不准备舍身去搭救元止,就这样耗着,厮杀声阵阵,刀枪碰撞的声音刺耳至极。
元止还处于懵逼状态,不,那是自顾不暇,元氏旧部已被顺州军围上,元止哪有空去质问陆爻?他骑着马、拿着长枪,抵挡、击杀涌上来的顺州军,嘴上只有下意识地骂骂咧咧:“陆爻你他娘的阴险狡诈,也不怕老天折你寿命!”
顺州军的包围圈一步步在缩小,元氏旧部施展的空间也逐渐被压缩,他们最终只能挤在一处施展不开;不仅如此,骑兵冲锋也费劲,只能团团围转着被动防守;他们根本没有反打的机会,败局已定。
陆爻转身临视元宿,看元宿没有动作,他又轻蔑的笑了,他跳下马,走出军阵的保护圈,道:“本侯受陛下委托,歼灭德州反贼,敢问元督尉,你此行是否为勤王救驾?”
元宿听后直接惊掉了下巴,他连忙下马单膝跪在陆爻身前,张着嘴颤颤巍巍,似乎在组织语言;不过,元宿的确需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因为他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他的生死,所以他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说出口。片刻,元宿抱拳道:“是元止逼迫我……我想着跟过来给元止一个出其不意,好在关键时刻救陛下一命,我……我还向锦安传了信的,就是不知道传进去没有,侯爷,你相信我,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陛下不喜欢滥杀无辜,也不想造成过多的杀孽,毕竟陛下登基才刚满一年,他很想做一个贤明的君主……”陆爻又开始危言耸起来,兜兜转转把人吓得不轻。
“元宿愿亲手歼灭辅城侯一脉元氏余孽,还请侯爷给个机会。”陆爻正想着下面该怎么说,不料元宿为表忠心自告奋勇,他生怕齐铭不给他机会。
“哈哈!好啊,本侯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让陛下不追究泸川元氏收留逆贼之过!”陆爻乐开了花,直接给人让路,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顺州军见状,左右布阵让了一条好宽敞的道,就这样,元宿带着泸川的人杀了过去,很快,元氏旧部所剩无几;元止身上被捅了两个窟窿,他倚靠着插在地面的长枪才勉强站稳,嘴里含吐着鲜血,他抽搐着尽量不让自己咳,偏偏咳得厉害。
元止看着元宿,疮痍满目,磕磕巴巴道:“元宿……陆爻不像好人,你别去锦安了,快回泸川……咳……”
元止最后一口鲜血吐出,他没扶稳长枪松了手,两个大步扑了过去,就倒在元宿怀里,元宿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没有要怜悯他的意思。
“当初是你念及血缘血脉将我收留在泸川,我以为元氏在今日之后就能光复门楣、重回锦安朝堂……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贪心想让你分上一杯羹、将你带出泸川……我知道,陆爻不攻城,你就拦着我不让我攻城,完全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元止囔囔着终是闭了眼,口中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手就这么耷拉在元宿胸前,可他再也感受不到元宿的的心跳。
元宿心一狠,似乎带着一丝恨意,他将手中短戟狠狠没入元止腹部,血液还是滚烫的,可它不再流淌,他又把短戟抽出,一脚踹飞元止的尸体,气一叹,什么也没说。
在元宿得知陆爻是皇帝所托后,元宿必须保住泸川元氏,他不想搭上自己整个亲族的命;最开始元止遭到围杀,他不予援手也不是因为审时度势,他来此,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地位,他只是想阻止元止冒险,并不想搭上泸川的一兵一卒。
所以,元宿根本没有出兵的打算,正如陆爻所言他对元止已经仁至义尽,行至今日,这是元宿对元止最后的规劝。
元宿向陆爻抱礼道:“有劳侯爷在陛下面前替元宿美言。”
“怎么?不入锦安坐一坐?”陆爻重新骑上了他的黑马,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此时,在锦安的方向又跑来一位顺州斥候,斥候向陆爻禀报:“侯爷,太后的人已经赶至东门,正准备迎侯爷入城。”
“太后?”元宿蹙眉疑声,他起身瞪着陆爻咒骂道,“卑鄙小人!”
陆爻狡黠一笑,道:“兵不厌诈,元督尉真的不进锦安坐坐?”
“不了。”元宿果断拒绝,抱礼而离。
陆爻见人上马,应的果断、走的也很决绝,他突然不高兴了;陆爻拿起挂在马身上的弓,瞄准了元宿的背后,道:“我们非敌非友,可你知道了本侯真面目,还骂本侯卑鄙小人,本侯如何能放你?”
箭矢飞出,一箭命中;依柳亭再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事后,这里的柳条都在滴血,如果把整个柳树群比作一座宫殿,那么这些柳条就是流血的血帘子,帘子中间有着大大小小、坑坑洼洼的血池。
锦安东城门烽火未落,陆爻大摇大摆地进了锦安城,他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就连尘土也不曾沾染他的白衣;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门突然弥漫起硝烟,其势头不亚于东门。
如此,让我们来追溯一下,锦安城烽火起起落落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