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重逢惊见忆旧容
只见来人，一袭深蓝色劲装，腰间系着犀牛角，缀着一枚白玉佩。身形颀长，风度翩翩若天神下凡。
那男子信步走到了床前，低头看了怡衣一眼。见怡衣已苏醒，正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仰面打量着他。
男子不由唇角上扬，微微一笑。笑容灿烂得犹如三月里草长莺飞的春风。
只见他肤色古铜，眉如墨画，目光炯炯，鬓若刀裁，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真真是，
气势豁然，但见清新凌波势。
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那眉眼，那唇角，那笑容......
很是面熟！
那种熟悉感，亲切感，是铭记在血液里，永不会忘记的感觉。
父亲？！
是父亲！
难道自己真的魂归故里了吗？
那么，床边站着的这名清丽温婉的美妇人，应该就是自己未曾谋面过的母亲了吧？
自己曾听父亲提过，母亲正是因大哥的战死，而精神崩溃。在怀她的时候，亦是精神恍惚。在她出生时，母亲因气血不足，拼尽全力产下她后，便撒手人寰。
“父亲，父亲......”怡衣哽咽着。
女儿不孝啊！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
闻声，只见男子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转头朝妻子粲然一笑。
“这已是为夫我第二次被人喊作'父亲'了。呵呵......看来我还是长得很老相呢。”
这声音......
很是沙哑。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耳熟？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哦。
不是父亲！
不过这种似曾相似的，无比亲切的感觉，仍然是那么强烈！
在哪里遇到过呢？
怡衣在脑中，拼命思索着。
啊。
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曾在布衣坊的周边，将自己从拦路抢劫的小混混手底下，救出来的那位男子吗？
当时这般嘶哑的嗓音，自己印象深刻。虽不好听，但不能“以声取人”，难道不是吗？
呵。
没错！
就是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呢！
当时的自己，因急于赶回王府，还未曾言谢，他便已在茫茫人海中不见了踪影。
对了，自己还依稀记得，那名男子身上穿着的深蓝色劲装上，描印着的是云祥符蝠纹。因为这种花纹，自己仍有印象，当时便觉得神秘而大气。
怡衣努力睁大眼睛，她期冀能看清楚眼前的男子。
天哪！
世上竟有如此巧的事！
的确是他！
如此说来，自己并没有死！和腹中的孩子都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霎时激动起来。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对夫妻救了她。
真的是何其有缘。这已经是这名男子第二次救她了！
怡衣挣扎着，想要起来。
她要行礼，她要感谢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相救的救命之恩。
男子看出了怡衣的意图。
他眉毛往上一挑，脸上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更显得丰神俊朗。
怡衣顿时看得恍惚，此人与父亲......
太像了！
一颦一笑，乃至一个细微的神情，和父亲真的是太像了！
“姑娘，你好好躺着休息。不用急着感谢我们。医者父母心嘛。”男子笑着说道。
“是啊。姑娘，你就在此安心养伤。哦，对了，应该是安心养胎。”美妇人也柔声安慰。
怡衣环顾四周。细细闻之，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草药味，像是艾草之类的吧，说不上来，只觉得沁人心脾。
“请问......这里是？”
“这里是灵药谷。此地已避世两百多年了。俨然就是一处桃花源。外人是寻不到的。姑娘你在此安心便是。”
灵药谷？
闻言，怡衣甚是惊奇。倒从未听说有“灵药谷”这么一处地方。
“我叫杜若。这是我夫君杜仲。你呀，落水后在水里漂流了数天，是我夫君在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你。你已是昏迷了近一个月。”杜若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幸好啊，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你和腹中的胎儿无虞。”
话语温柔，似一股清流，抚慰了怡衣焦灼的心绪。
“谢谢你们。”怡衣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哽咽着，“大恩不言谢。”
名唤杜若的女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先休息着。我去给你盛碗米粥。”接着朝夫君眨眨眼，示意他一同出去。
“嗯。”怡衣点点头，心下感激万分。
杜若，杜仲。
这对夫妻俩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都是以中药来起名呢。
怡衣正想着，这时高高隆起的腹部动了两下，似是表示附和。
她用手轻轻抚着。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啊。差点连累了你和娘一同命丧黄泉。当时的自己，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就......
唉！其实你何罪之有，又是何其无辜，
她愧疚地叹了叹气。
那位男子，原来名唤杜仲。他不姓慕，根本不可能是我们慕家的人。世上有长得像的人，也并不稀奇。
唉！若是大哥慕君衣尚在，想必也会和父亲长得相像吧。算算也是和杜仲这般的年纪，想必也一样的这般丰神俊逸吧。
怡衣不由有些感伤。
大哥竟是被耶律家的人所害，而自己却......
自己真是愧对慕姓。
“来，尝尝这碗酸枣仁百合粥。”柔柔的声音，打断了怡衣的思绪。
杜若推门而入，笑意盈盈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酸枣仁，有消除内心浮躁之气，润肺、养心、安神的功效呢。趁热吃吧。”
杜若小心地扶起怡衣，并细心地在她后背放了个粗布靠垫，然后贴心地喂她。
不知为何，怡衣陡然想起了从未谋面的母亲。定也是这般温柔细致，体贴入微。
这碗酸枣仁百合粥，清甜润口。对此刻的怡衣来说，真是世上最美味最可口的粥。
于她而言，这不仅仅是食物，在她心中，是温暖，是希望，是无以言表的感动，更是情深似海的救命之恩。
几口热粥下肚后，怡衣浑身稍稍有了气力。
“杜若姐姐，谢谢你。”
“医者仁心嘛，不用谢我。”杜若梨涡浅笑道，“姑娘，你就安心在这养身体。”
杜若顿了顿，想问问她落水的原因，但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贸然询问，恐是过于唐突。
万一，是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岂不徒增伤感？
于是，便不再言语。
“我姓慕，名怡衣。是大宋的江南杭城人士。杜若姐姐，您唤我怡衣便可。”
怡衣的眸子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耀。她真诚地和杜若说道，“您若不嫌弃，可把我把当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