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金戈铁马入梦来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杜仲和杜若已经一起把数十种草药都收好了。
“累了吧?”杜仲轻声问妻子,并伸手为她捏捏肩膀。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杜若摇摇头,抬眸浅笑,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呵呵......”杜仲的笑,犹如宁静夜里那月亮的清辉,让人觉得温和,“走吧,我们早些休息吧。”
“嗯。”两人牵着手,走进了木屋。
杜若微微回头,望向竹林深处。月光下,爹和师叔还在对饮同酌,相谈甚欢。看来,这是要彻夜不眠,促膝长谈的节奏啊。
呵呵。
......
此时,夜已深了,花草树木的香气,在这宁静的暗夜里,显得格外的浓郁芬芳,使人沉醉。
灵药谷被升腾起来的雾气笼罩着,时隐时现,那些山峦、溪谷像海市蜃楼一般,悬浮在云里雾里,幽幽地飘荡着。
杜仲和杜若也渐渐入眠。
......
模模糊糊中,杜仲耳边全是战马嘶鸣声,刀刃相交的厮杀声,原来自己正身处在狼烟四起的边境战场。
只见有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小将,骑着一匹高头战马,跃上高坡,眺望远方,观察敌情。
杜仲怎么也看不清这名小将的面孔,可这身形,又是如此的熟悉。
他努力地去看清,当硝烟微微散去时,但见这名小将不过弱冠之年,眉如墨画,鬓若刀裁,正目光炯炯的注视前方,沉眉思索分析着什么。
这个面容......
不就是自己吗?
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杜仲讶异万分。
“慕将军,情况如何?属下已部署完毕。请指示!”
此时,模糊中飘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正向小将请示。
“慕将军?!”
原来自己姓慕!怪不得冥冥之中,总觉得这个姓,如此熟悉。
但见自己扬鞭直指,意气奋发,与属下分析着什么。
他侧耳倾听,模糊中,有几句倒也听得分明。
“本将看敌军阵营之中,皆是马已上鞍。看来,他们即将要发动马队的袭击了。辽国铁骑素以'来去如风,骤如山丘,散如秋雨,冲击之时,势如破竹'而闻名天下。不过,本将见辽军那些战马的眼中并无神采,有气无力,想必是......若辽军兵临城下,你们便如此这般......”
小将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再跟属下吩咐了什么,尚且听不清楚。
......
突然,自己又莫名出现于硝烟弥漫之中,看到宋军在城墙上,往墙下倾袋倒出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只见辽军原本整齐的马阵,立时大乱,互相践踏,拥作一团,不再听马背上那些骑兵的指挥。无论骑兵怎么挥鞭呵斥,都停滞不前。
原来,小将见辽军的战马,因劳师远袭,长途跋涉而日渐疲乏。便命下属们,将数十斤黑豆倒下城墙。
那些战马饥不择食,相互间为抢“黑豆”这种美味,而乱作一团。
此时城墙内,突然涌出几百名勇士,俱是头顶铁盔,身披铜甲,手持狼牙棒。
那领头的,不正是自己吗?
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的冲入敌军。
但见自己率勇士们个个猛挥狼牙棒,力劈马腿。那马腿,顿时血肉横飞。辽国骑兵纷纷落马。
自己见势,便催动手下大队人马趁机掩杀,大获全胜......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精彩战役!
自己还未来得及喘口气。
忽然,镜头一转,他又见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刺眼的黄光,夹杂着一抹鲜艳的绯红。这里却是另外一番场景。空气中,弥漫着萧肃压抑,死气沉沉的骇人气息。
战场上血流成河,是那样触目惊心。那种红,那样的血腥、妖娆、美艳,而又恐惧得令人窒息。
兵刃,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血,肆无忌惮地流淌。土地,一片焦黑。四周尸横遍野,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这样的场景,令杜仲的胸口,压抑得很。
突然,敌军个个露出惊恐的神色,连手中的武器,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全都眼含戒备,一步一步往后退。
只见在尸堆如山中,挣扎着站起一个小将,身上的铠甲战袍早已破烂不堪,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他缓缓走来,眉宇间隐藏着不可抗拒的霸气,手中一柄红缨长枪倒拖在地,划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虽然脸上带笑,却看不出他的眼中,有半点笑意。反而是带着逼人的凛冽锐气,直直的望了过来。嘴角的那抹笑,是那么凄然,带着藐视与不甘。
他的身体,因负伤太重,而颤颤巍巍。鲜血大口大口地喷出,随时都会倒下。
但他却怒目圆睁,强撑着站立着,像一杆高高飘扬的旗帜,仿佛是一座傲然屹立的山峰。那种不屈不饶的气势,震慑天地!
敌军们为他的英勇而敬佩,被他的顽强所震慑,纷纷后退,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
突然,他们似是醒悟过来,手执武器,朝他一拥而上......
“啊----”
杜仲大喊一声,惊坐而起,只觉胸口砰砰直跳,后背冷汗涔涔,头痛欲裂。
又是这个噩梦!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身旁的杜若柔声问道,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卓妮和卓远似是被打扰到了,不满地嘤咛嘟囔了一声。杜若见状,拿手轻轻拍了两个孩子几下,于是他们翻了个身,又继续酣睡起来。
杜仲无奈地晃了晃头,疲惫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约是......三更天吧。”
“嗯。”
“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我没事。倒是每晚都惊扰到你了。”杜仲将妻子轻揽怀中,歉意地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恨自己医术不湛,解不了你的失忆苦痛。”杜若轻轻地为丈夫拭去冷汗,“明天我让师叔给你配些安神助眠的药吧?”
“不。”杜仲摇摇头,眼神坚毅,神情肯定,“虽然几乎是每晚做梦,但我需要这些梦。师叔说了,我这是功能性失忆。我觉得自己必是经历了某种创伤。所以,记忆为了自我保护,便开启了心理防卫机制,把自己封闭住了。”
“嗯。”
“现在这段时间,我好不容易,才时有时无地从梦里获取一些关于过去,零零碎碎的片段。尽管梦里,有我不愿意直面的残酷事件。但我,必须正视它。”
“可是......”
“放心。我能正视。我能扛住。”杜仲紧抓着妻子的手,有些歉疚,“就是几乎每晚梦中惊醒,总会打搅到你和孩子。”
“没事。孩子睡眠重,哄哄就睡过去了。或者,我让他们晚上睡我爹的屋里也行。至于我,”杜若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口气坚定地说道,“无论什么困难,我都愿意和你共同面对。”
闻言,杜仲紧紧搂住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