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亲人相聚室增光
杭城到了。
慕怡衣一行人下船,直奔慕府。
青砖黛瓦,粉墙环护。
慕府,还是记忆中的慕府,未曾改变。
怡衣潸然泪下。终于到家了!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无数次的“归梦悠扬何处寻”,今天终于能够一家团圆了!
原本归心似箭的心情,可是此时,却变得怯懦了。现在已经到了家门口,慕怡衣伸出敲门的手,却犹豫再三。
这时,紧闭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像是感应到了小主人的回归。
“小姐!”
慕府的一个小丫鬟瞪大了眼,惊呼出声,欣喜不已。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小丫鬟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定睛看,没错!面前站着的,确实是小姐!
她本来是要出门给慕老爷买药的。
小姐回家了!
----这个好消息,不就是老爷的灵丹妙药吗?心情一好,自然百病全消!
小丫鬟转身向慕府的前厅跑去,一路欢呼雀跃。
慕君衣和杜若细细打量着这个十多年未曾踏足过的,甚至有点陌生的“家”。
慕府并不大,却沉稳雅致。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游廊相接。堆石为垣,编花为牖。方厦园亭,花草云集。雀鸟群嬉,不触不惊。松柏陈列,若将若迎。
多么熟悉的环境。慕君衣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这便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
没错,就是这里!
眼前这棵如碗口般粗的松树,正是自己小时候看着父亲所栽。
他抚着粗糙的树皮,上面依稀可见一个“君”字。是童年时期,淘气的自己所刻下的。当时不小心还扎到手指了呢。他摩挲着食指,上面果真有个小疤痕,因时间久了,所以不大明显,但仍能感觉出来。
“这是我家!”他的心中已万分肯定,眼角泛起了泪花,记忆的匣子刹那间打开了。
小时候的慕府,面积还没这么大。相较于现在的规模,简陋了些。
那时慕府的布庄生意,也是刚刚起步。
父亲还常在他面前吟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并以“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来谆谆教导他。希望他长大之后,做一名品性德馨的君子。
呵呵。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人生经历的种种,如梦泡幻影一般。
入眼纷纭,瞬息将散。尚还能忆起这些斑驳陆离的过往,还能平安回到家中。于他而言,已然是上天对他最好的眷顾。
可以想象,当自己战死沙场,尸首无存的噩耗传至家中时,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又有几个父母能经受住这样致命的打击?母亲已经去世,而父亲呢,他可安在?是否身体康健?
一抬头,只见前厅走着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
身材颀长,微微佝偻着腰,清瘦而憔悴,满头银发,尽显沧桑。
此时正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满是皱纹的脸上,有担忧,有惊喜,眼神仍旧慈爱,极目眺望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不停地抬头,擦着脸上纵横的老泪。
原本精神矍铄的父亲,已垂垂老矣!
父亲,我多想和从前一样,能牵你温暖的手掌。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在你的身旁。如果可以,我愿托清风捎去安康。
只祈求时光能慢一些。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爹,女儿回来了。”怡衣哽咽着,怀里抱着卓凡,泪流满面地跪了下去,终是泣不成声。
慕维成因激动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拉起女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抬眼,看向女儿身后的慕君衣和杜若。而卓妮和卓远,正牵着父母的手,怯怯地躲在身后。
这是......
慕维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这是大哥和大嫂,还有您的孙儿孙女。”怡衣对着慕维成激动地说道,“大哥没有死!大哥他没有死!”
慕君衣和杜若跪了下去。
“君衣?!”慕维成难以置信地喃喃着。心中不免惊疑万分。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这如果是一个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慕维成颤抖着伸出手,抚着面前这个人的脸庞,手心一片温热。
这是真的!
自己的儿子,真的还活着!
天哪!
夫人,你在天上看到了吧?君衣还活着呀!
“十几年了,你为什么......不回家?”慕维成老泪纵横。
“爹,孩儿......不孝。”慕君衣哽咽着,心中千肠百转,却说不出话来。
年年为客遍天涯,音书断,复立春,梦迟归路赊。
日日思亲度残年,肠未断,鬓先华,新来瘦转加。
“君衣......”父子二人,抱头痛哭,欲语泪先流。
真真是,
爱子心无尽,
归家喜及辰。
见面怜清瘦,
呼儿问苦辛。
寒衣针线密,
家信墨痕新。
低徊愧人子,
不敢叹风尘。
对于慕维成而言,自从家中遭此变故,已是相煎难熬,度日如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草明年绿,儿女归不归?
每每出门,何尝不是“山前山后是青草,尽日出门还掩门。每思骨肉在天畔,来看野翁怜子孙”般凄清孤寂。
慕怡衣早已泪流满面。
忆往昔,
宋树燕云断尺书,
迢迢两地恨何如?
梦魂不惮杭城远,
几度乘风问起居。
一家人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爷爷。”卓妮和卓远轻轻地喊了一声。
慕维成一瞧,这是孙女和孙儿。
“好,好啊......”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了。
但这份团圆,尚不算迟。
原以为,此生团圆,已是遥遥无期。
没想到,有生之年,父子能团聚,父女能重逢,兄妹能相认,又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呢?
这难道不是善因结善果,缘分天注定吗?
此时,慕府院子里喜鹊喳喳,一片喜庆,春光无限好......
真是,喜鹊登枝春意芳,亲人相聚室增光。
(注: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此诗是清代蒋士铨《岁暮到家岁末到家》。
意思是,母亲的爱子之心是无穷无尽的,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游子过年之前能够返家。一见面母亲便怜爱地说我瘦了,呼叫着我细问旅途的艰难。她为我缝制棉衣的针脚密密麻麻地,家书里的字迹墨痕犹如新的一样。母亲啊,儿子已经愧对您了,不忍诉说漂泊在外的劳累辛苦。)
(注:山前山后是青草,尽日出门还掩门。每思骨肉在天畔,来看野翁怜子孙。
此诗是唐代曹邺《北郭闲思》。
意思是,我家山前山后到处长满青草,我整天都出门在外,家里的门是关着的。常常想念自己的亲骨肉远在天边,只好出来看看乡村老头是怎样与子孙尽享天伦之乐的了。)
(注:宋树燕云断尺书,迢迢两地恨何如?梦魂不惮杭城远,几度乘风问起居。
该诗改编自清代宋凌云的《忆父》,原诗为“吴树燕云断尺书,迢迢两地恨何如?梦魂不惮长安远,几度乘风问起居。”
本章这首诗意思是,宋地的树,燕山的云,南北相隔,阻遏了音信。两地迢迢万里,思念的愁恨有几多,让人怎样去诉说。只有在梦里,才不用担心杭城的天长地远。我的魂儿多少次乘风去探望您,问问父亲您的生活身体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