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书法人生何其似（二）
“没错。纵观我国书法大家，雄浑大度的颜体字，是与颜真卿刚直忠义的性格相维系的。张旭、怀素的草书，龙飞凤舞、气势非凡，是与他们性情旷达，放荡不羁相对应的。书写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的王羲之，其字天人合一，潇洒、自然，妙趣横生。所以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
“嗯。灵药谷与世隔绝，清静悠然。而书法，正是要一种恬静的心境。投入其中，无车马之暄，无管弦之乱耳，沉浸其中，心无杂念，奋笔疾书。练字之时，可以说万千色彩里，只有黑与白，意随心境，不知疲倦。”
卓妮和卓远一边听着父母的谈笑风生，一边执笔练着字。他们最喜欢这种轻松愉悦的交流氛围了。
“哈哈......君衣，杜若，你们所言，老夫深以为然啊。”慕维成悠悠踱步出来。因一家团聚，其乐融融，而心情好了很多，精神也很矍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慕君衣忙起身，搀着父亲坐在石凳子上。
慕维成看着儿子、儿媳、孙儿孙女，心有欣然。
“老夫觉得，书法，就是无言的诗，无行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它是一种情怀。诗能入画方称妙，官至能贫即是清。腹有文章气自华，面无渐色去留轻。学习书法，胸怀古今，神清气爽，书香复郁，恬静无争。书法，更是人生的一种修练境界。点横撇捺间，或方正、或飘逸，与做人一样，分清黑白、是非与曲直。”
“是，父亲说得极是。”慕君衣和杜若点点头，“孩儿受教了。”
“书法与人生何其相似啊。”慕维成感慨。
“书法与人生？爹，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杜若有些诧异，“愿闻其详。”
“你想啊，铺上宣纸一张，就如婴儿啼哭而至。起笔落墨开场，落款盖印而止。其过程和感受，书法者身临其境便可知晓。书法犹如人生体验，书一人生，法一世界。它有进有退，有静有动，有停顿，有连贯，有起伏，有平缓……面对人生，要有书法者的静心，恒心和毅力，有冷静处事的心态，要按得住，放得下，学会品味，体会、享受其中的苦与乐。”
“也是。”慕君衣想到了自己的失忆症，颇有感触，“落笔行文书写，不必字字端庄大方，可亦扬亦挫。不必处处酣墨淋漓。枯笔涩墨，也可生飞白流韵之美。人生亦然，不会是随时花好月圆，到处惠风和畅，往往是喜怒哀乐、酸甜苦辣融汇其间。”
“嗯。君衣，吾儿能如此豁达，为父甚感欣慰啊。这即是对人生的感悟啊。”
慕维成捋着花白的胡子，微微点头，眼含赞许之色，“书者为人，要像草书般的激情，行云流水，意至笔随，灵活多变，大气宏阔。要像楷书般的骨气，堂堂正正，一丝不苟。要像隶书般的含蓄，藏首掖尾，端庄持重。要像篆书般的质地，古朴典雅，质朴意拙，象物形体，淳真无邪。”
闻言，慕君衣和杜若犹如醍醐灌顶，感慨万千，“爹，您说得真好。写字者的人品、书品至关重要。古人云'书为心画'，'字如其人'，我们练字者一要品高，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二要学富，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
“吾儿所言甚是啊。要想达到书艺与人生的佳境状态，汝等须知，不求笔笔生辉，允许败笔留存，要知金无足赤和白玉微瑕。故而，君衣啊，有的事，你也不必苛责与己。凡事，只要尽力就好。”
“嗯。爹，所以，您才说'书法与人生何其相似'。的确如此！书法及做人，都应当善始善终。最后题款跋字，注脚本意，以延精神，盖上印章便可大功告成。然而，作品孰好孰差，心中自知。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爷爷，爹。”这时卓妮抬头，轻轻说道，“你们说了那么多，我也从中听明白了。学书法练字，一要立品为先，德行天下，淡泊名利。二要潜心研究，勤学多练，天道酬勤。三要不懈坚守，耐得住孤寂，还和苦行僧一样心无杂念。四要遵循书写法则，循迹而求，又不因循守旧，注重个性发挥。同时，不求笔笔生辉，允许败笔留存，要知金无足赤和白玉微瑕。”
“好啊！好啊！”慕维成搂着孙女，欣慰不已，“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我的小卓妮，孺子可教也！”
“谢祖父的夸奖。那么，爷爷，能不能给我和弟弟讲故事听呢。我们练字练了这么久，都已经累了。”卓妮撅着嘴巴，跟祖父撒娇。
“好。那爷爷就给你讲一个大书法家王羲之'书成换白鹅'的故事吧。你们的爹，小时候最爱听这个故事了。为此啊，那时爷爷我还养了好几只白鹅呢。”
“好呀，好呀。”姐弟俩拍手称好，迫不及待地看着祖父。
“话说......王羲之认为养鹅不仅可以陶冶情操，还能从鹅的某些体态姿势上，领悟到书法执笔，运笔的道理。有一天清早，王羲之和儿子王献之，乘一叶扁舟游历绍兴山水风光。船到县禳村附近，只见岸边啊，有一群白鹅，那摇摇摆摆的模样，磨磨蹭蹭的形态。王羲之看得出神，不觉对这群白鹅动了爱慕之情，便想把它买回家去。王羲之询问附近的道士，希望道士能把这群鹅卖给他。”
“爷爷，爷爷，等一下。您说的'白鹅'，是不是唐朝骆宾王《咏鹅》所写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里面的'鹅'呀？”卓凡打断了慕维成的话，问道，“我要弄清楚，才能更好地听明白您的故事。”
“是的，卓凡，就是诗里所描写的'鹅'。”慕维成顿了顿，继续说道，“道士说：'倘若右军大人想要，就请代我书写一部道家养生修炼的《黄庭经》吧！'王羲之求鹅心切，便欣然答应了道士提出的条件。这就是'王羲之书成换白鹅'的故事。”
“爷爷，真好听。再讲一个故事吧。我们还要再听。”
“哈哈哈......好！好！那爷爷就再讲一个......”
“慕伯父在吗？”
突然自院子的大门口，传来一句询问声，打断了慕维成的话。
（注：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此句引自柳公权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