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朱大面现难色，“恐怕有些难办。”
沉香怒道：“这有何难办的？莫非新主子想要见他们，还得提前打招呼？”
“这倒不是，只不过……”朱大垂首，恭声道：“眼下快到年关，这偌大的庄子，上上下下的有许多事要做，大家都在忙。”
言外之意是，大家都很忙，没空来见新主子。
若是新主子还是要一意孤行，那么就是不体恤他们这些下人。
沉香气得不行，“你！”
苏夜寒摩挲茶盏边沿的手，却丝毫没有停顿。
她一早就料到，这人既然敢一个人前来招呼她，那必定是有什么依仗。
她也不生气，只淡淡道：“其实，本小姐也不必非要见到他们每个人，本小姐也没那么多时间。朱大先生，您只要把管事的和管账的找来就好。”
“对了，”她又补充道，“还有账本。”
这话倒是出了朱大的意外。
他之前原本以为苏家大小姐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一个庄子，才将这里买了去。
今日一见，又见对方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里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心里还想着，随意招呼侍候一下，哄得小姑娘开心了，便也成了。
结果没想到，这小姑娘会突然问他庄子上有多少人。
还要他将人都带上来。
他想着随意编个由头，搪塞过去，反正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除了绣花读书，其他的什么也不懂。
却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还知道有账本这种东西。
见他迟疑，苏夜寒抬眸望向他，“怎么？难道管事的和管账的，也很忙？”
“是……有点忙。”朱大说话，开始小心起来。
沉香冷声道：“这管事的和管账的，能忙上一整天？再说了，新主子到来，他们不是应该提前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然后等着新主子召见的么？朱大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才在这里推三阻四的啊？”
沉香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朱大顿时急了，连忙摆手，“大小姐，小人没有，小人不敢。”
“那你还不快去？”沉香冷眉喝道：“还是说，你需要有人陪着你去？”
不给朱大说话的机会，沉香便冲着辛渐道：“辛渐，你陪着朱大先生走一遭。”
辛渐闻言，一步上前，站到朱大的身边，朝朱大做了个手势，“请吧！”
他人本就长得高大，容貌又生得硬朗，脸色这么一沉下来，还有点令人惧怕的意味。
朱大看着辛渐阴沉着的脸，心里有些虚了。
但转念一想，一切他们都早已做好了安排，即便是把管事的和管账的都叫上来，那娇滴滴的大小姐，也查不出什么，更拿他们没法子。
想到这里，心里硬气了些，整了整棉衣的衣摆，冲苏夜寒道：“小人自己去吧，就不麻烦这位小哥了。”
苏夜寒没说话。
沉香柳眉横竖，“还不快去！”
朱大躬身退了出去。
沉香气呼呼道：“真是气死我了，这人明摆着就是欺负小姐第一次来。”
苏夜寒却并不生气，抬眸冲辛渐道：“辛渐，你去主厅那边看看，是不是真的在修缮。”
辛渐领命前去。
沉香愕然，“小姐，您的意思是……”
苏夜寒的手抚摸着楠木桌子，淡淡道：“这桌子虽说同样是用楠木制作的，可是楠木之中，又分了好几种。最上等的是香楠，其次是金丝楠……
一国公主的庄子，即便是偏厅里的家具，又怎么会用这最下等的水楠？”
沉香恍然，“小姐您是说……”
苏夜寒点头，“等辛渐回来再说。”
语毕，扭头看了风琉璃一眼，就见她面有倦容，眼眸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
她又吩咐沉香，“你和海兰去马车上，把我早上准备的东西都带进来。”
沉香和海兰应声离去。
不大一会儿，辛渐先回来了。
他凑到苏夜寒身边，低声道：“主子，您猜对了，那前厅并未在修缮。我打开窗户朝里望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苏夜寒点点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想了想，她朝辛渐道：“辛渐，麻烦你跑一趟，回城买个锣来，越大越好，越响越好。然后……”
她低头，冲着辛渐说了一句。
辛渐眼睛一亮，转身离去。
风琉璃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看了苏夜寒一眼。
沉香和海兰前脚刚回来，朱大后脚便带着三个人回来了。
一个和朱大长得有些相似，年纪稍轻，应该便是管理湖中心那个园子的朱二。
另一个脸色有些白，像是常年不见太阳的那种病态的白，身材瘦高瘦高的，像是随便来一阵风就能把人给吹跑。
朱大介绍说，他是管账的成先生。
还有一个是个妇人，面相看起来挺泼辣，身材也厚实，说话的嗓门也挺大。
别人叫她圆嫂，专门负责管理花园里的一切春耕秋种。
朱大手里捧着几本薄薄的小册子。
进了偏厅，便将小册子放在了苏夜寒旁边的楠木桌上，“大小姐，这些是账本。”
苏夜寒看了一眼，那书籍的纸张差不多都是a5那么大，厚度只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厚。
四本都是如此。
“这是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的账本？”苏夜寒随意拿起一本来翻了翻。
里面的字迹还算工整，每一项收入支出都写了出来，排列得也甚是整齐。
管账的成先生打了个哈欠，才开口道：“回大小姐，这是今年的账本。”
“这么少？”苏夜寒挑眉。
成先生没接话。
朱大道：“回大小姐，我们这种庄子的收入，本就非常的少。”
他指着最后一本，“前面三本都没什么好看的，大小姐还是看看最后一本吧！”
“最后一本？”苏夜寒扒开上面的其余两本，拿起最下面的一本，“最后一本有什么不一样么？”
朱大笑得有些古怪，“大小姐您看看就知道了。”
苏夜寒依言翻开最后一本账本，里面的字迹同前面那本的字迹一样，但记录的内容却大相径庭。
只见，里面一笔一笔的记录着这些年来，庄子里所有人的吃穿用度，还有各种商铺的盖章和签字。
说白了，就是一本欠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