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穆卿和苏离同时放下筷子抬起头来,一双璀璨的星眸就这样撞进了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眸中。
明明只不过是吃个面,苏离的动作却优雅从容到让人无可比拟,刚才低头吃面的时候,君穆卿虽然没有刻意去看,但是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看到身边之人的动作。
因为前世养成的习惯,她吃饭的动作一向不慢,是以一碗面很快就被她解决掉了,原本一位苏离这样优雅的动作势必会慢上不少。
结果却是两人一同放下了筷子,动作优雅从容,速度倒是也丝毫不慢,这倒是让她对这位来自西临的丞相更加感兴趣了。
虽然她觉得苏离已经用好了,但是因为自己身为接待使,君穆卿还是多问了一句,“苏相可是用好了。”
“嗯。“
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正是苏离的声音。
见此,君穆卿在桌边留下一块碎银子,便和苏离一起离开了小面摊,身后那面摊上的夫妻俩看着桌上的碎银子,心中震惊。
虽然只是一小块碎银,对于君穆卿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相比于这两碗面的价值实在是超出了太多了,只这一小块碎银只怕就够夫妻俩好几个月的生活了。
那擀面的妇人毫不犹豫的拿起桌上的银子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两位公子请留步,公子...”
然而无论她怎样叫喊,两人都没有回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小摊上此时已经空了的摊位,看了一眼站在大锅旁的中年男子。
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碎银子,似是下定了决心,妇人直接转身朝着君穆卿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公子...”
然而她刚朝前走了几步,就看到身前那身穿黑衣的少年朝后挥了挥手,意思不言而喻。
脚下的步子因为那黑衣少年的动作就这样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妇人身后,此时刚刚送走一批客人的小面摊又迎来了新的客人,“老板娘,来两碗面。”
听到身后自家小摊上传来的声音,妇人赶忙回头道:“哎,这就来。”
暂时安抚了摊位上的客人之后,待妇人转身望去之时,眼前哪还有那两位偏偏公子的身影。
妇人朝着街道左右两侧看了看,但是令人失望的是根本就没有她想要找的人,此时身后催促声又起,无奈之下妇人只得回了摊位继续擀面。
.......
祈王府书房。
凌云祈微微后仰,坐在书桌后,面前的是单膝跪着的正是数次出现在书房屏风后的那名黑衣人。
黑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怕惊扰了上首正闭目养神的人,“禀王爷,西临丞相昨日已经抵达凌都,现在住在醉生楼,今日一大早君陌寒就去了醉生楼,两人一起在逛了坊市,现在仍旧在一起。”
眼帘微阖的凌云祈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然不过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察觉。
许是那夜已过去了很长时间,此时此刻,那种惊惧卑微的感觉早已远离,他现在的样子依旧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手握北凌摄政大权的祈王爷。
“哦,看来西临皇的速度确实够快啊,这苏离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有他在短时间之内君陌寒怕是没有闲心再来管闲事了。”
听到凌云祈的话,黑衣人也没有丝毫反应,依旧跪在原地,就连呼吸都没有改变,对此情形凌云祈早已经习惯,况且他需要的是听话的人,而不是来评判他的人。
现在凌云祈最上心的事情并不是君陌寒的事情而是另一件事,光听他开口说话时,语气中的慎重就能发现他对此事的上心程度了。
“那位大人那边怎么样?”
不只是凌云祈对这件事及其重视,就连黑衣人的回话时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可见这件事非同一般。
“属下这段日子一直谨遵王爷吩咐,跟在那位大人身边,可是...”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黑衣人忽然停了下来,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凌云祈直接直起了身子,紧张的问道:“可是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话音刚落,凌云祈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那边不可能不通知他,可是这两日他并没有收到那位大人传来的消息,想来应该并没有出什么事。
凌云祈的想法是正确的,确实没有出什么事,其实他方才仔细听就能感觉到,黑衣人话中并没有担忧只是有些疑惑。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黑衣人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开口,
“可是那位大人并没有让我去做什么,只是每日让我带着他在凌都中转悠,每日去的地方皆不相同,时至今日,我带着那位大人将凌都城各处都去过了,才得以回来向王爷复命。”
转悠?
凌云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难道说那位大人说看凌都风景好,是以来游山玩水的?
这个念头刚在凌云祈脑中闪现,就被凌云祈一下子否定了,虽说他不是很了解那位大人,但是从仅有的几次见面中,他也能猜出那位大人的目的只怕比不在此。
想起那位大人,凌云祈忽然想到,三日前的那个夜里,他刚刚准备就寝,身后突然响起那让他既惊又俱熟悉的嘶哑声。
——“凌云祈。”
刚刚躺上床榻的凌云祈还未入睡,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让凌云祈身子瞬间僵住。
夜里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让凌云祈心中一片惊惧,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子逐渐变得僵硬一直到丝毫不能动弹,还有背后看不见却在逐渐浸出的冷汗。
他不敢想象这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王府的人想要干什么,更猜不到来人是谁,就在凌云祈在胡思乱想的路中快要把自己吓死的时候,身后之人再次出声道:“凌云祈。”
刚才那声音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凌云祈的心神一瞬间就被恐惧所占据,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那声音竟是有些熟悉。
他心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是他却不敢确定,只得小心翼翼的开口求证,“大人?”
令他感到庆幸的是他猜对了,在他话音落下不久身后就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嗯。”
虽然只是非常简短的一个字,甚至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但是因为凌云祈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身后的声音上,是以此时他才能确定身后之人就是他心中想的人。
对那位大人的声音,他从来都是恐惧居多,从未有一次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感觉到喜悦。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刻,他心中竟是无法抑制的迸发出一种难以控制的喜悦之情。
在这种喜悦之情的冲击下,凌云祈感觉自己僵硬到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瞬间就恢复了知觉。
激动的不能自拔的凌云祈,瞬间起身就要下地,但是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却被制止了。
“不必起来,老老实实躺好。”
对于身后之人的话凌云祈向来不敢违背,是以那人话音刚落,他就躺了下来,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背对着那人开口问了一句,“大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之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却在夜晚直接上门,凌云祈肯定背后之人是有事要找他。
而且应该是急事,否则一向不轻易露面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王府中。
果不其然那人接下来说的话便证实了他的猜测,“凌云祈,你府中是否有对凌都及其熟悉之人?”
只不过凌云祈倒是没想到那人问的是这个,愣愣得到回答了一句,“有。”
“借你的人一用。”
那人好不废话,直接就开口问凌云祈要人。
倒是凌云祈对那人口中的那个‘借’字感觉到了一丝惶恐,别说是借,就算是他直接要自己也不可能不给啊。
因为心中惶恐,所以一时之间凌云祈竟然没有回话。
“嗯?”
见凌云祈久久没有声音,身后之人略显不耐的声音响起。
翘起的尾音,带着让人恐惧的感觉,让凌云祈整个人忍不住一哆嗦,这才急忙回道:“是,不知大人何时要?”
“现在。”
凌云祈听到身后之人的话,立马朝着空气喊了一声,“吕衍。”
话音落下,一黑衣人瞬间出现在房门外,对着紧闭的房门恭敬行礼,“王爷。”
“今后,你就跟着大人,大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吗?”
门外的吕衍听到凌云祈的话,心中疑惑,大人?虽然对于王爷口中的大人有所耳闻,可是他并没有在这里感觉到除他和王爷之外有第三个人存在。
然而,尽管心中疑惑,吕衍却不敢违背凌云祈的命令,立刻低声回道:“是。”
吕衍话音刚落,一黑衣斗篷人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就在他惊讶有人竟然闯入了王府而他还不知的时候,那人突然说了一句,“走吧。”
一句‘走吧’让吕衍意识到,这位恐怕就是王爷口中经常提起的那位‘大人’了,而且从这人出现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到自家王爷的声音。
这足以证明,这事自家王爷是知道的,是以吕衍并没有什么担心,在斗篷人转身之际便跟了上去。
思绪渐渐回笼,凌云祈看着眼前跪着的吕衍道:“不论如何,既是大人的让你做的你照做便是,至于其他的不是你需要操心的。”
“是”
“你回来之前,大人可曾吩咐过什么?”
吕衍摇了摇头,道“没有。”
在心中思索一番,凌云祈才接着说道,“君陌寒那边派个人跟着就好,这几日你就留在王府中吧。”
“属下多谢王爷体恤。”
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书桌后的凌云祈之后,吕衍这才慢慢退出了书房。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很快白日便被黑暗取代,但是周围却并不显得昏暗,反而一片光亮。
君穆卿和苏离两人站在河边的围栏处,眼前的河流中一片亮光闪烁,映的整个河面亮如白昼,但相比于白昼还带着一丝独特的温暖。
那亮光一闪一闪的极不稳定,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只只蜡烛,大量的蜡烛飘荡在河面上。
夜色渐渐加深,是以只能看到河面上漂泊的烛光,但是却看不清那些烛光究竟是凭借着什么才能稳稳的漂泊在河面而不坠落的。
“那是我北凌特有的竹筒灯,将一节竹子对半分开,其中在加上个人喜爱的花瓣,最上方放上一支蜡烛,每年的五月份这样的竹筒灯在北凌到处可见。”
君穆卿清冷的声音顺着夜风传入苏离耳中,站在君穆卿身旁一臂之遥的苏离,望着延期那摇曳的烛光温和的问道:“那为何是在五月呢?”
“因为五月的谐音‘无’,北凌的百姓们认为一年中只有这一个月是最适合祈祷的一个月,‘无’——既无阴暗杂秽也无诸事烦扰,是最为纯净的一个月,
只有在这个月里,人么认为上天才会听到自己的祈祷,自己的心愿才有可能被满足。”
漆黑的夜色,再加上竹子的颜色有比较深,河面上几乎看不见竹筒的身影,但是以君穆卿的眼力还是能看到的,当然苏离也能看见那几乎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绿色。
“至于为何用的不是花灯而是竹筒灯,则是因为北凌的百姓认为,竹子坚韧相比于脆弱的花灯更能护着其中的烛火不灭顺利抵达上天所在的地方。”
虽然两人离得比较远,但是耐不住竹筒灯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成片药业的烛火阴的君穆卿脸上一片红光,衬得往日里那淡漠疏离的面容更多了几分暖意。
“苏相不是对北凌的风土人情感兴趣么?为何不入乡随俗的点上一盏?”
对于君穆卿的话,苏离笑着摇了摇头,“苏某对这种东西向来不感兴趣,而且苏某并不相信这些都东西,只不过是一种寄托了美好希望的幻影罢了,无论所求为何,凡不是靠自己得到的,就算是一时的到手了,也终究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