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便是——不可能。
凌云祈早就被凌绝的这番架势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去想其它的什么,此时只一门心思想要求着凌绝放过他。
可是不管凌云祈怎样祈求哀嚎,凌绝脸上硬是没有半分动容,就在凌云祈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凌云祈忽然就愣住了。
早在他踏入议政殿的那一刻,周围的嘈杂声就已经消失了,此番却突然响起。
难道说...凌云祈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道亮光,那样子像极了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模样。
连凌云祈都能听到的声音,凌绝和墨一自然也能听到,凌绝心中虽然疑惑但是面上却并未显露半分,墨一则是微微转过头望着殿外。
可是外面一片漆黑,除了那是不是传来的嘈杂声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
主子还没有下令动手,那外面的声音究竟是从哪来的,难道说真的是凌云祈的人?
凌云祈细细惮祥着凌绝和墨一的神色,虽然他看不出来凌绝在想什么,但是在看到墨一脸上明显的疑惑之时,心中更肯定了刚才自己内心的猜想。
原本他心里还有一点不确定,可是此番他心中却确定了,说话的时候又变得硬气起来,望着凌绝,笑着说道:“怎么样,就算你不是真的病秧子,可是最终胜利的依旧会是本王。”
话很硬气,尽管他已经努力的在维持自己的气势,可是之前被凌绝吓了那么一通,到底是底气没有那么足了,非但不能震慑住人,倒是显得一副气弱的样子。
说完,凌云祈便一直注视着凌绝,可是凌绝的反应却并非是他想看到的。
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似的,凌绝淡淡道:“不论来的是谁的人,也不论最终胜利的会是谁,皇叔的命注定要留下,希望到时候皇叔到了那边见到了皇爷爷和父王能够好好赔罪。”
凌云祈根本就没有料到凌绝会是这样的反应,听到这样的一席话,他原本放在身后撑住自己上半身的胳膊忽然间软了一下,整个身子一踉跄,直接向后倒去。
若不是他身后就是墙,只怕凌云祈这一下子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对于凌云祈眼底的惊惧,凌绝仿若未闻,继续道:“况且...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胜负还未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墨一自然也听到了凌绝的话,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他家主子一眼,可是除了那道颀长的背影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即便看不到凌绝的表情,可是他跟在凌绝身边多年,便只是靠声音他也能猜出他家主子是什么意思来。
回头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仔细的听了听外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似乎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神情不似一开始那般疑惑了。
在这议政殿的所有的人里面,包括暗处的那些人,凌绝的内力绝对是最高的那一个,所以当所有人只听到外面有声音的时候,他却听到了其中的不同。
粗略的听,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是有些嘈杂,可是仔细听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那不断传来的哒哒声分明就是马蹄落在地上才会有的声音,而且还是带了铁蹄的战马。
不仅如此,马蹄落地时候的铮铮声,明细那是受过训的,甚至就连每一匹马马蹄落地的时候之间的间隔都一样。
这样的马,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中还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其中必定有一个领头者,能够引力这样的一群战马的头领,必定是马中极品。
所以在察觉到这些之后,他已经能肯定,来的人绝对不会是凌云祈的人,若是凌云祈手中有这样的一支骑兵,绝对不会人道今天才拿出来。
只是...
这样的骑兵,即便还没有见到它的真面目,可是凌绝已经能肯定,这一支骑兵绝对比北凌的任何一支骑兵都要强悍。
甚至有可能会是天元大陆上最强悍的一支骑兵,毕竟这些年来他从未听说过四国之中有哪一国有这样的一支骑兵。
不过,不管这支骑兵来自于哪里,又是听命于谁的,如今看来与他却是没有什么危害的,至于对凌云祈...
随着铮铮的铁蹄声不断靠近,凌绝忽然笑了,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眼神看着凌云祈,“朕似乎不曾听说过皇叔手里有一支这样不凡的骑兵?”
骑兵?
凌云祈的视线越过凌绝看向议政殿外,此时那声音比起一开始大了很多,若是仔细听的话,即便是他这个内力不怎么样的人也能辨别出那是一支骑兵来了,而且是一支实力超凡的骑兵。
可是关键是他手里...没有骑兵啊?
自从上次被君陌寒那个小子摆了一道之后,他失去了御林军的兵权,他手里剩下的能够调动的兵力大多数都是一些宫中的禁卫军了。
而禁卫军里并没有骑兵,且今夜来他带来的人里面骑马的人并没有多少,而且他都让他们留在了宫外,照看着宫门,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进来,既然如此那么这些骑兵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凌云祈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那个身披银甲的坚挺的背影,仿佛此时此刻就在他面前一样。
难道说外面的那支骑兵是定北军?
不、不可能。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他脑海的一瞬间就被凌云祈否定了,他之所以等到今夜才动手,就是因为忌惮定北军。
若是定北军还在凌都城中,君苍那个老家伙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而八万定北军着实不是他能扛得住的,所以他特意等到定北军出发一日夜之后,确定定北军离着凌都城足够远了之后才动手的。
一日夜的时间虽然算不上多么长,可是十万大军压境的事情也不是好玩的,君陌寒绝对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更何况就算君陌寒想赶回来,一夜的时间根本也不可能赶回来,这般想着凌云祈心底的恐慌感顿时消减了一大半。
方才有恢复了些胆气,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凌绝,可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议政殿中就多了一个人。
来人身穿盔甲,与殿中围着凌绝的那些人穿着一样,原本异常急切的步子在看到殿中的情况的时候脚步突然间就顿住了。
他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失了魂一般,也浑然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倒是凌绝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呵~~~,果然这样的人才是皇叔的人。”
这话一出,下一秒凌云祈的脸就沉了下去,不知是不是觉得羞愧所致,竟硬生生的生出了几分威严的气势来。
“杵在那里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人被吼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也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知他是没看到凌绝还是外面出了什么大事,他急切的朝着凌云祈跑去,直接略过了一旁站着的凌绝。
不过,对于这些凌绝根本就不在意,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人带来的消息。
只听他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听到这话凌云祈顿时就怒了,吼道:“什么大事不好了,本王好的很。”
那人被凌云祈这一吼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被震慑住,反而有些眼神奇怪的看了凌云祈几眼。
那眼神仿佛再说,“这叫好吗?”
即便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凌云祈却看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更加火大,若是平时有人敢用这种目光看着他,他必定会让这人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如今他却害怕是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凌云祈的耐心彻底被消耗完,急切的肚子和那人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说!”
听到凌云祈的话,那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禀王爷,宫门失守。”
听到这个答案凌云祈似乎是接受迟迟没有说话,就连双目都变得有些涣散无神起来。
一旁的凌绝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就连一旁的墨一也造句猜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
只是不知是谁破了宫门?
“是谁?”
过了一会儿凌云祈渐渐地缓过神来,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卑职只看到一支骑兵,他们身上都穿着战甲,可是却没有人能看清楚他们的样貌,因为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有见过他们脸的人都...”
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忽然间湮灭了下去,脸色苍白,眼底还带着一阵阵的恐惧和后怕,像是经历过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一般。
不过就算他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完,殿内的人也都知道了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其实比起已经说出口的那些话,隐藏在那些话背后的却更让凌云祈觉得可怕。
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就像是陷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幽谭,看不到半点光亮的存在。
而且更可笑的是,他对于究竟是谁让自己陷入了黑暗的人竟然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迫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你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你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不得不一直朝前去。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很、不、好。
凌绝看着凌云祈如今的这个样子,原本心中还异常汹涌的恨意却瞬间湮灭了,仅存的一点恨意似乎也随着不断涌入殿中的寒风融入了漆黑的夜色。
凌云祈不是没有看到凌绝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怜悯,可是此时此刻的他早就不是一开始那个带兵冲入议政殿的他了,现在的他就像是在一条砧板上待宰的的鱼。
一个连生死都牢牢地被掌控在别人手掌心的人,他早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去在意其他的什么了。
此时的凌云祈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原本只是被人操控,还有些许生气,此时却彻底的断了生气。
一片颓废和死气紧紧地环绕在他周围。
凌绝微微偏头看了不远处的墨一一眼,下一刻墨一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大殿内。
在墨一离开大殿之后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外面嘈杂的声音变得更加激烈,甚至愈演愈烈,到最后已经听不清是刀还是剑的声响,只余下一片狼藉。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嘈杂的声音唤回了凌云祈的神智,那自方才开始便一直垂着的头竟然动了。
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入目一片漆黑,但是他却看不到影子,视线在周围环绕了一圈这才发现。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大殿内已经燃起了烛火。
整个议政殿都笼罩在昏黄的火光中,这样的景象,本应该是温暖的,可是凌云祈却只感受到了无尽的冷。
那种冷不知道从何处来,冷的让人颤抖,冷的似乎就连灵魂都已经被冻结了。
眼前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凌云祈微微一怔。
他低下头,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看到了一双绣着龙云暗纹的踏云靴,那种纹样,只有北凌之主才能拥有。
也是...他当初拼了命都想要得到的,在他王府的密室里也有这样的一双靴子,是按照他的尺寸定做的。
在密室里,他曾经无数次穿着那双靴子,可惜...就算他拥有了摄政之权,他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穿着那双靴子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头顶的光亮越来越少,一直到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中,凌云祈才慢慢地抬起头。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明明还未及弱冠的年纪,可是在这张脸上凌云祈却看不到半分稚嫩,甚至...比起他早已经离去的父皇,这张脸显得更加的成熟和冷硬。
“父皇...”
一声低喃在耳边响起,很快便消失在空气中,若是寻常人根本就听不到这声低喃,可是这里面却并不包括凌绝。
“父皇?身为凌氏皇族的人,你背弃国家,通敌叛国,亲手将敌人的利剑刺入北凌的心脏,你配叫这一声父皇吗?”
凌绝的声音冷冷的回荡在大殿里,“皇祖父若是在天有灵,听到你这一声父皇怕是也会觉得脏。”
一个脏字,让凌云祈的身子猛地僵在了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