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或许我应该放弃了，他也准备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眸微微向下，一双眸子里一片死寂，像此时的秋日一般，看不到任何的光彩与希望。
表面平静着，她的思绪却似乎回到了几个小时前。
今天的身体检查，是布朗医生亲自来做的。
他按部就班的走完流程，这段时间以来，程序已经熟悉到她觉得自己几乎都能做了，可还是在一旁认真的看着。
一系列的减产和数据记录完成之后，她便看到他叹了一口气。
于是，她的心也随着那一口气，沉了下来。
她看向他，想要寻求更多的信息，而他也正好看过来。
“或许，我们可以聊一聊吗，南笙？”
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他除了是医生，也像是朋友和长辈，因为见得多而展示出沉稳的气质，却又风趣幽默不会死板无聊，所以彼此的相处中，他已经不再叫她陆小姐，而是南笙。
她点点头。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她忙碌着泡咖啡，而布朗医生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她的动作，似乎并不急着开口。
直到她将咖啡放在桌下，自己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是我还是得说，或许，咱们应该放弃了。”
他的语气有些犹豫，似乎十分的不忍。
但是作为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医生，作为一个已经见证了太多病痛和生离死别的人，他的理智告诉他，必须要说出来了。
不然继续坚持下去，如果始终都是徒劳，对于陆南笙来说，也是另一种徒劳和拖累。
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第一反应是去看楼上的一个方向，那正是徐秋华卧室的方向。
那么多年以来，她一度已经放弃了希望，直到最近才重新拾起希望，盼望着妈妈能够醒过来，能够看到她的女儿现在生活的很好。
可是，终究还是要重新跌入绝望的深渊中吗？终究还是要放弃吗？
一向在人前展现出坚强一面的她，那时也眼中一瞬间被泪水所盈满，身体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着，已经用尽了全力克制，却还是无果。
布朗医生试图安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在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于是，他最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她平复下来。
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她突然站起来，“抱歉，我想先去一下卫生间。”
甚至来不及得到允许，她人便已经俩开了，因为她知道，布朗医生会原谅自己的。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脚步快而凌乱，是少有的慌乱与不知所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再出来时，她已经洗了一个脸，除了眼睛有些红肿，看不出太大的异样来。
她回到位置上坐下，笑着开口说抱歉，然后说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问这句几乎是多余的话的时候，她心中满是忐忑，却更多的是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抱希望。
他摇摇头，“作为医生的角度，能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努力也做了，这样都无法刺激病人醒来，或许就是真的不行了。”
他细心的解释，尽量与理智的语气说着，却还是自己都觉得残忍。
陆南笙沉默一会儿之后，最终点头道，“我明白了。”
简单的三个字，声音太轻以至于如果这房间内有一阵风，或许便被吹走了，然而这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布朗医生听得十分清楚。
“我——最近可能也要回国了。”
“感谢您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走之前希望可以告诉我，我好送送您。”
既然已经有了之前的对话，对于此，她显然并不意外。
“自然，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这次来中国，很开心。”
说完之后，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是不愿意辜负陆南笙的好意一般，还刻意的喝了好大一口。
他站起身来，陆南笙送着他出去。
在说再见时，布朗医生却忽然道，“北执，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也是真的对你好，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他用真诚的语气说，仿佛一位希望后背幸福的长者。
陆南笙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目光躲闪着说了再见。
布朗医生终究只是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然而，送走布朗医生的她，却是在原地站了许久。
眼前面临着一个必须要做的决定，而做完这个决定之后，她又该做些什么，在一些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上，又该如何选择呢？
她爸爸当年的事情没有查出来，妈妈也醒不过来，她忽然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风吹起裙角的声音似乎将她的意识拉回了现实，此厉北执正一脸担忧和关切的看着她。
“南笙，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在身边的。”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只能希望自己的始终陪伴的决心可以给她几分慰藉。
而她却忽然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笑，却又几分凄然。
厉北执一瞬间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他太了解陆南笙了，所以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叫他慌了神。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好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不同于以往的亮丽，带着温柔的味道，说话的时候似乎刻意想说快些，可还是忍不住的有些犹豫。
厉北执知道，她也怕自己说不出口，她也是不愿意的，于是立刻便回答，“不好！”
坚定的语气，加大了音量带着几分激动。
她愣了一瞬，然后才回答道，“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确定那里真的没有我吗？你确定你忍心就这样抛下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吗？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呢？错的不是你，你是应该被补偿，应该得到幸福的那个人啊。”
因为激动，厉北执的语速极快，说话的似乎甚至站了起来。
他的内心慌乱着，怕这一次真的会失去她，怕历史的伤痛会再次重演。
“可是我没有办法！”
她突然喊出声来，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