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的马车都看不见了,六皇子都还在痴痴地望着,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李子莫同样目不转睛,不过他盯的是自己好友。
等六皇子终于想起来要回去的时候,猛地撞上了李子莫灼灼目光,顿感毛骨悚然,“你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李子莫弹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皇子微挑了下眉头,“你确定要在京兆府的门口谈论这些?”
这里的确不适合谈论这些,再看看天都黑下来了,李子莫只得按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随他回了六皇子府。
亭子里,一人抱了一壶酒猛灌,六皇子是寻到要找的人心中激动才如此,而李子莫纯粹是从好友嘴里得到了确切答案而觉得不可思议。
“你遍寻不见的人居然是他?这怎么可能?一个是逃亡在外的嫌疑犯,一个是被劫掠的皇子,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怎么就凑在了一起?居然还完成了相救的戏码?这种事情只有在戏文里才会出现。”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人还真的存在,他一直都以为那人是六皇子精神错乱臆想出来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会是定远侯府的人。”直到现在六皇子都还觉得跟做梦似的,与此同时也更加的懊恼,“你说你跟他们是亲戚,你怎么就不……”
“不什么?”李子莫猛地放下酒壶。
接触到对方凌冽的眼神,六皇子抱怨的话顿时心虚地咽了回去。
李子莫本就心中有气,自己天天追在后面,苦口婆心地想让他结识那人,他一而再地拒绝,这会儿却又怪他没有制造机会让他们见面,心里那叫一个气,指着六皇子的鼻子,“说这话,你良心过的去吗?”
六皇子摸摸鼻子,讪讪地别过头。
“在澜月楼我让你见,你没心思不见,后来又跟你说,你说人家心机深沉不屑去见,等被我缠的没办法了,才答应下来,可等到了见面那天,你李云鸿却放了我鸽子,害的我在人家面前颜面尽失,你说说我还要怎么做?若不是我这次拉你强行过来,你六皇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大海捞针呢?”
面对好友的质问,六皇子无比尴尬和心虚,“我那不是不知道吗?其实,我是想向你表达谢意的,一时嘴笨说秃噜了嘴。”
李子莫给他个信你才有鬼的眼神。
六皇子心里是真心感谢,起身向他躬身一揖,“多谢子莫兄,若不是你,我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见他呢,还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见他态度诚恳,李子莫也不再端着,叹了声气,“罢了,你是皇子,我那有资格跟你生气,这人也找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六皇子一时没明白过来,“那是我义兄,是我发誓要一辈子尊敬着的人。”
李子莫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之前他多么希望六皇子能赏识宋谕,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心底反而隐隐生出一股担忧来,一个干大事的人可以重情重义,但重情重义到为了一个人什么都不顾却不是什么好事。
“这会儿不觉得人家心机深沉了?”李子莫没好气。
六皇子憨笑了声,“你不是说那是谋略吗?不管他如何那不都是我义兄吗?”
“那若是个大奸大恶的人呢?”
“他不会。”六皇子想也不想地说,“就算是那样,他也是我兄长。”
“宫里的那些才是你的兄长。”李子莫提醒。
“那不一样。”
李子莫眼睁的溜圆,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算了,他就是这么个人,“你知道宋谕为什么不让你跟着回去吗?”
六皇子神情有些暗淡,“大概是顾忌我的身份,去侯府容易让人猜忌吧,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
李子莫哼了声,“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
六皇子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李子莫叹气,“这么大丑闻捅出去,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你觉得侯府里的人会欢迎他?尤其是偏爱大儿子的老夫人,儿子被抓了,你觉得她能无动于衷?”
听到这里,六皇子脸色不由大变,当下就要起身。
李子莫一把按住他,“你干什么?”
“我去保护他啊,他都孱弱成那样子了,我不能让别人动她一跟寒毛,放开。”眼神凌冽。
李子莫没放,而是迎着他的目光,“你这样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麻烦,有我姑母和姑父在,老夫人应该不会怎么着他,眼下最该担心的不是定远侯府,而是宫里。”
“宫里?我父皇?”六皇子愣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没触犯法律。”
“早让你多了解的局势你就是不听。”李子莫恨铁不成钢,“宋谕这事办的漂亮,让人无可挑剔,但是他还是太不了解权谋了,他不该引出背后的势力,既然宋武承认了,就应该见好就收,捅出来又能怎么样?只要皇上不想动后面的人,就会拿他开刀。”
“可是他不过是想揭穿真相而已。”六皇子反驳。
“对那些人来说,真相并不重要,只要皇上不想动,就会转过头来对付宋谕,对他来说,宋谕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世子语重心长。
六皇子愣了,他一直处在见到人的喜悦中,根本就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看他那样,世子不由安慰了句,“你也不必太担心,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六皇子默念了句,慢慢握起了拳头。
李子莫说的没错,宋谕刚到家,迎面就碰上了怒气冲冲而来的老夫人,“你这个孽畜,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抄起拐杖就要砸向宋谕。
老夫人此时是真心要打死这个私生子,宋谕就是她心中的那根刺,那个不详之物。
自从他来到侯府之后,侯府就开始一步步走向没落,她信奉佛教,相信一切都有因果,侯府捍卫边境,保家卫民,忠心朝廷,没有加官进爵也就罢了,可断不该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她把这一切的因果都归结在了宋谕头上,私生子不尊父母不尊夫妻,就是孽子,就是不祥之物。
侯府没落至此不说,竟还要他儿子的命,这孽畜断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