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高见,只有浅见陋识,你要不要听?”老庙祝漫不经心的伸了一下懒腰。
南宫翎仔细的看着老庙祝,想要从中找出这个庙祝身上的江湖印记。
“愿闻其详。”
南宫翎毕竟是世家高手,自有气度。
能够让个人成为家族的招牌,靠得不仅仅是出类拔萃的剑术和武功,还得有宠辱不惊、遇事不乱的沉稳和不卑不亢、谦虚谨慎的气度。
“在我看来,比剑是一件神圣的事。既然要比剑,那就得提前定下良辰吉日,立下生死文书,沐浴更衣,斋戒七日,比试的双方必须得情绪、身体各方面都完美,然后再比试。一方心情不好,比试就不能进行。现在这小子身上有伤,明显的就是恃强凌弱,简直就是胜之不武。”
南宫翎的脸色变了。
论年龄,吴珂是小辈。
论状态,吴珂受了伤。
虽然说江湖事江湖了,没有谁会这样而刻意为之。
但是南宫翎有着大家族的骄傲,更有着剑客的骄傲。
这种骄傲容不下瑕疵。
南宫问剑都当时都选择离开,没有趁人之危,他怎么可能连南宫问剑还不如。
只是,就这样离开,他千里追击的辛苦也就白费了。
空手而还同样会折损名声。
他恰恰是个爱惜名声如同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的人。
“想要用激将法让我离开,只怕会让你们失望了。”南宫翎长舒了一口气,如果要妥协,顶多等到天明,双方都休息一下,再以饱满的状态来一场比试。
再说了,青城派那一帮二流角色也未必会给吴珂造成什么重伤。
“这是我南宫家的生肌丸,对外伤效果不错。”南宫翎扔给了吴珂一个药瓶。
隔着瓶子就能闻到一股清甜的香味。
唐千羽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不由得眼睛一亮。
“好药。”有了它,外伤恢复起来会更快,尽管是敌人,唐千羽还是对南宫翎心生敬意。
这样的人不应该成为敌人的。
“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南宫前辈,要不,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冤家宜解不宜结。”唐千羽不想吴珂跟南宫翎起冲突,吴珂的名头固然响亮,可是南宫世家的名气却传了好几百年了。
以一个人去对抗整个家族,对抗半个武林,这并不明智。
就算将冲突局限在两个人身上,吴珂取胜的机会也不大。
唐千羽了解吴珂,更清楚南宫翎的可怕。
“所以我请鬼剑客去金陵一趟,有我作保,可保平安。”南宫翎自问有这个底气,更有这个实力。
“我也说过了,眼下我有要事,待我办完了事,一定上金陵请教。”
荀且话不多说,迈前一步,跟吴珂站在了一起,“在下荀且,请南宫先生指教。”手中已经取出了龙骨钺。
南宫翎或许可怕,但是也未见得可怕到所有人都没办法的地步。
荀且就不信。
老庙祝摇了摇头,说道:“年轻人火气恁大。”身子一晃,很突兀的就站在了两人之间。
南宫翎眉头一皱: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一步来得好快。
“阁下跟这几人非亲非故,何必强出头。”南宫翎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其貌不扬、邋里邋遢的老庙祝并不好对付,碰到实力不明的对手,最好的选择并不是一探究竟,就算要探个明白,那也最好由别人去做。
行走江湖除了剑术武功,还离不开谨慎。
“确实非亲非故,只不过我刚刚吃了他们的东西,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这点道理都不懂吧。听我一句劝,做一个真正的剑客该做的事吧。”
南宫翎皱着眉头问:“要是我不答应呢?”
老庙祝看了一眼南宫翎,突然笑了起来。
“很好,年轻人果然有锐气。如果你能破掉我这一招,我就不管这事儿了。”
老庙祝走到旁边折了一根树枝,手腕一抖,分枝与树叶被抖落了个干净。
吴珂几人心里暗暗赞叹。
南宫翎也折了一根树枝,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效果。
不同的是南宫翎的树枝顶端承受不住力道,崩断了一小段。
“还不退?”
按理说,南宫翎已经输了一招了。姑且不论剑术高低,单从力道的把握上,老庙祝确实更胜一筹。
“请赐教!”南宫翎手中树枝一挺,宛如长龙一般攻向老庙祝。
唐千羽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根树枝在南宫翎手中全然改了模样,他相信,就算是南宫翎真的用树枝对上别人的刀剑,他也未必会输。
老庙祝却后发而先至,轻轻一步,手中树枝的另一端不经意间已经出现在了南宫翎的咽喉处。
南宫翎应变极快,赶紧撤招回防,身子急速后退,树枝一摆,想要震断老庙祝手中的树枝。
老庙祝手腕一抖,树枝轻巧的绕了一个圈子,圆圈划过,继续指着南宫翎的咽喉。
南宫翎脸色剧变,脚在地面一蹬,手中树枝已经变化了好几记得意的招式,每一招都曾经击败过强敌。
老庙祝也不见如何动作,似乎脚步也未曾动过,手中的树枝总是能轻巧的避开南宫翎的招式,也总是能够悬在南宫翎的咽喉处。
自始至终,他只是一个动作,只有一个招式。
这是最简单的招式,却是最难破解的招式,也是最有效的招式。
“砰!”
南宫翎后背重重的撞上一颗马尾松,已经熬过了寒冬的松果此时再也无力抵抗巨力,悉悉祟祟的落了下来,砸到南宫翎身上,南宫翎却好似呆住了一样,浑然未觉。
老庙祝随手一抛,树枝高高飞起,又飞快的落下,断口处刚好插进了泥里。
“今天打的高兴,我还有一坛酒,放了二十年了,我们一起尝尝。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进来,外面风大,免得你感染了风寒又怪我全没有当主人的礼节。”
南宫翎浑若不闻。
老庙祝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拉着吴珂三人回到了屋里,坐在神像前继续喝酒吃肉。
过了一阵,南宫翎慢慢的走了进来,解下腰间的长剑放在了一边,接过吴珂扔过来的一块肉,一口吞下。
“我知道你是谁了,原来你是剑痴钱……”
老庙祝将酒坛扔了过去,“塔吗的,吃肉还堵不上你的臭嘴吗?吃东西的时候别扯其他的。”
南宫翎接住酒坛子,“咕嘟咕嘟”痛饮几大口,赞道:“好酒,好剑法,好个妙人。”
“那你还要请他去金陵?”
“要,等我破掉了你这一剑。”
唐千羽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南宫世家的人不会再捣乱了。
天显鱼肚白的时候,黄莺枝头不住的鸣啼,破庙里却已经鼾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