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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1 / 1)

时懿听得见傅斯恬在远离,听得到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剜出去了。可她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都是一时的,时间久了就会好的。她僵直着背,从喉咙里挤出艰涩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说对不起。”

黑暗中,傅斯恬安静得像是已经死去了。

时懿胸口闷得无法呼吸,被攥着的锁头在手心里硌出了深深的红痕。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这样吧。她理智地拉开了门,命令自己走出了这扇门,走向自己应该走的轨迹。

走道里到处都是明亮的光、鲜活的说笑声。

熟悉又陌生。

时懿转身要走向电梯口,有人叫她:“时懿,我们聊一聊吧。”

她侧过头才发现,陈熙竹正站在楼梯间的门边注视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们宿舍里的说话声。

她转了方向,跟着陈熙竹进到了楼梯间,看着消防电梯上不断变动着的红色数字。

“聊什么?”她神色平静,是一贯的从容优雅。

“聊斯恬。”

斯恬。时懿想,斯恬此刻正一个人被她扔在黑暗之中。“斯恬在发烧,带她去医院吧。”

她语气淡淡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陈熙竹压着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时懿,收起你那虚伪的客套好吗?!我用不着你来命令我。你如果真的关心她,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她是来看望傅斯恬的。在门外要推门时听见了傅斯恬求时懿不要走,她觉得不该偷听别人的,走开了。她在走道上忐忑祈求时懿能够行行好,对傅斯恬仁慈一点。

至少看在斯恬还生着病的份上。

可时懿却还是在短短两三分钟后就出来了。

时懿不说话,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陈熙竹握紧双拳深呼吸,努力冷静下来,“时懿,既然接受不了,既然已经这么无情了,就再做绝一点好吗?”

“不要再发散你过人的魅力,不要关心她,不要再给她任何不该有的幻想,让她彻底死心好吗?”

“时间久了,她总能想通,总能放下的。”

“这样你就有机会了是吗?”时懿忽然问了一句。

陈熙竹懵了一瞬,这什么问题?莫名其妙!“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口不择言,“你不喜欢她,还不允许别人喜欢她吗?!你不喜欢她,还非要她一直喜欢着你才行吗?!时懿,你也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吧。”

时懿沉下眉眼,神色越发地冷了。“我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我也用不着你来命令我。”她语调波澜不兴,按下电梯的下键,“这是我和她两人之间的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

“时懿!”陈熙竹咬牙切齿,“你太过分了!”

时懿背对着她,无动于衷。电梯门开了,她一丝犹豫都没有,踏了进去。“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你……”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她听见陈熙竹失望地控诉。

电梯下行,空荡荡的,静悄悄的,时懿感觉自己整个人也在不断下坠。

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在电梯的镜面壁板中打量着自己。

镜面里的人,疲惫、阴沉、迷茫,像一只被困住的怪物。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转回身不愿意再看,伸手按下一楼键。

指尖触到楼层键,一阵钻心的痛。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食指指尖,肉与甲盖分离开了,渗着刺眼的红。

像傅斯恬在她心底刻下的颜色。

周二傅斯恬依旧请假。

周三,傅斯恬来上课了。她感冒好像还没大好,不时会捂住嘴小声咳嗽。声音不大,时懿隔着大半个教室却还是听得心烦意乱。

周四她去辅导员办公室开班长、团支书周会,会议解散后,辅导员单独留下了她。

“你和你们班的傅斯恬熟悉吗?”辅导员喝了口茶问。

时懿呼吸不由一滞,“还好。”

“是这样的,她前两天来找我申请换宿舍,我问她什么理由,她说是床铺上有老鼠洞,不能住人。我听着觉得奇怪,不能住人她都住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才说?你外宿前和她一个宿舍吧,她床位有这个问题?”

像一记突如其来的闷棍打在了头上。时懿恍惚着,声音有些干,“我没注意过。”

“这样吧,那你去帮我了解一下。如果没有老鼠洞的情况,你看看她们宿舍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女生心思都比较细腻,有时候难免有些摩擦。换宿舍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时懿点头。

她若无其事地走出辅导员办公室,带上门,抓着门把手,忘记了放开,久久驻足。

没有矛盾。不用问她都知道傅斯恬为什么要申请换宿舍。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傅斯恬彻底放弃她,混乱的世界恢复正常的秩序。可为什么,她心里一点都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能只是还没适应。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努力地忽略了这些知觉,抬起脚步,边走边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个差事。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问问简鹿和,然后简鹿和去问傅斯恬,傅斯恬回答什么,她就和辅导员交代什么。傅斯恬什么都不肯说,她就告诉辅导员她什么都问不出来,让辅导员自己再想办法。最后怎么样,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换宿舍确实不是最好的办法。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现在换进新宿舍,难以融入几乎是肯定的事。而为数不多人数不齐全的三间宿舍,除了她们1510,另外两间都是当时换宿舍时被剩出来的人随机组成的,有一间宿舍里就住着傅斯恬的前舍友张潞潞。

时懿不放心。她想,这个不放心不是过分关心,只是出于自己正常为人处事的原则。她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傅斯恬未来的三年宿舍生活。

晚上写完线代作业后,她拿出手机,避无可避地点开了傅斯恬的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暑假她给傅斯恬发的一起去看超大月亮时拍的照片上。照片里,傅斯恬正对着镜头,对着她荡漾着小梨涡,温柔甜美地笑着。

那时候,她脸颊还有一点点肉。

时懿忽然喉咙哽塞到难以自已。她慌乱地盖下了手机,起身去浴室洗澡。

冷水浇下,情绪被反复地压抑、冷却、冲走。手脚全都皱得不成样子了,时懿才放过自己,颤抖着从水下走出。

她擦干了身子,吹干了头发,坐在不开灯的卧室里再次拿起了手机。

“辅导员让我向你了解一下你要换宿舍的事。”她不遮不掩,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傅斯恬:“如果你是因为我,那就不必了。”

“不论你住不住在1510,我都不会再住宿了。”

消息发出去后,她长久地盯着屏幕,一颗心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发出去后不是解脱,而是新的煎熬。

她不想承认,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在期待傅斯恬的回话。

可屏幕自动熄灭了。

网络没断、手机没坏。傅斯恬一整夜都没有回复她。

时懿知道,傅斯恬不会回复她了。

心里那个被剜去的洞好像越来越大,越来越空,越来越疼了。只是还差一点时间,她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停止感受,关了手机,摸着黑打开了床头的抽屉,生吞下了一片安眠药。

度秒如年的等待过后,她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无意识之中,睡了久违的一场好觉。

第二日、第三日……第十三日……傅斯恬的头像都没有再在她列表里闪动过了。

尹繁露和简鹿和可能看出了什么,不再试图缓和她们的关系了。上下课,她们总能完美地错开。就好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短暂交汇过,越走越远,留出的距离越来越大,再也不会相遇了。

傅斯恬好像过得很好。presentation常常博得满堂喝彩,学院门口布告墙上,不时就能在获奖名单上看见她的名字。陈熙竹更经常来找她了,常常直接到教室门口等她下课一起吃饭。偶尔路过手语操排练地,也能看见她被人围着,很开朗地在笑着。

时懿觉得自己过得也不差。正常地上课、下课、学习、考证、偶尔去继父家看望母亲、出去和朋友娱乐。一切都如愿地回归到了正轨。

可一个人回到套房里,静下来的时候,她总听见心底里好像有一块地方正漏着风,空洞着,荒芜着,黑黢黢地注视着她,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她。

星空仪也无法解救她了。

她再也没有仰望过那一片星空了,也很久没有能不靠安眠药睡过一场完整的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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