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二十多天的暗中观察,韩铭确认那刘氏对那丫头造不成任何伤害,就忍住没把那婆娘给处置了。
还是留给小丫头无聊时打发时间吧!不过,不放心的他,还是留下一个隐卫,暗地里保护小丫头。他好不容易跟丫头异世重逢,不想因一时疏忽重蹈前世覆辙,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哑了一个月后,刘氏的嗓子也重新恢复。在一个清晨,她无意间清喉咙时,发现居然能发出声音了,刘氏激动得哭出声来。
鬼知道她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村里人得知她变成哑巴说不出话来以后,背地里说她缺德事干多了,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一开始,她还想冲上去跟人干架。可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出,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这一个月间,她也在反思。如果是惩罚的话,那也是因为顾一那死丫头,气得她口不择言,才会冒犯了神灵。这段时间,心中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憋屈,所有的屈辱……她把所有的账,都算在顾一的头上!
嗓子恢复的刘氏,心中虽憋着一股气,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蹦跶。就连顾铭都觉察到她的反常:“妹妹,你说那恶婆娘是真改好了,还是憋着坏呢?”
“谁知道呢!等着看呗!!”顾一耸耸肩。她可不认为刘氏能在这次教训中彻底洗心革面。
“钱掌柜带着骡马队来收山货啦!!”村口,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全村仿佛炸开了锅似的,顿时沸腾起来。
青山村地处偏僻,距离最近的无名小镇,要走上整整两天的山路。山路狭窄崎岖,马车难以通行,人和牲口勉强可以通行。因此,山里的产出很难运送出去换钱。
不过,山里货在外面很畅销,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对松子、榛子、核桃这些坚果情有独钟。蘑菇、木耳和一些草药,也有一定的销路。
只要有商机,就能引来逐利的商人。他们从山外带进一些杂货日用品,卖给深山里的几个村子,又从村里收回外面畅销的山货,从中赚取差价。钱掌柜就是其中一个。
钱掌柜为人和气,价钱给得也相对公道。渐渐的,他从一人一骡马的小贩,发展成为有十几匹马的商队。村里人对他的称呼,也从“小钱”演变成略带恭敬的“钱掌柜”。
青山村是几个村子中最偏远的一个。马队只剩下寥寥五六匹骡马,其余的在其他村子收满货物,先行回去了。
钱掌柜的到来,收到了乡亲们热烈欢迎。他们把晾晒好的山货,搬到自家门口,敞开了等待钱掌柜的检验。劣等的、发霉的,钱掌柜一概不收,如果有意掺假糊弄他的,将被列为拒收户,永远不收他们家的山货。
吴大娘就是青山村唯一被拒收的人家!
收山货、过秤、装货这样的体力活,钱掌柜交给雇来的短工去做。他此时正被一群妇人们包围,贩卖他从山外拉进来的货物呢。
“钱掌柜,这次怎么就带过来这么几块布?颜色也单一。是不是在前面几个村子,被那些老货们抢光了?”三奶奶虽说只有四十多岁,可人家辈分高,在村里颇受人尊敬,因而每次选货没几个敢跟她挤的。
她最小的女儿英姑,转年就十四了,托她镇上做工的大哥,给在镇子外二十里地的村子里,说了户人家,约好了半个月后的一天去相看。她想给闺女做件颜色鲜亮些的新衣裳,谁知道剩下的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太让人失望了。
钱掌柜听她这么一说,从一个筐子的最下面,翻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露出一块暗红色的棉布。他笑着道:“三婶子,这是我家婆娘让我给她买的布。既然你家需要,就先给英姑吧!”
三奶奶摸摸布料,织得挺细密匀称,颜色也染得均匀,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那就多谢钱掌柜了!这块布料不便宜吧?”
“不瞒您说,这块布是我二百文从衍城买回来的,二百文您拿去,不多收你一个铜板。”钱掌柜笑呵呵地道。
周围看中这块布有些眼红的妇人们,一听这价格,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二百文,能买整整一匹布了,做上八、九件上衣还绰绰有余!
三奶奶也有些犹豫。山货两文钱一斤,家里要卖出整整一百斤,才能换回这块布。不过,这块布的确不错,颜色也鲜亮,小女儿要是穿上的话,一定漂亮得跟鲜花似的。
“三婶子,这布是南方的细棉布,你看看这织工这染色,镇上有钱的人家想买都买不到呢!”钱掌柜见状也不勉强,一边收起布料,一边解释为什么价格会如此之高。本来就是给自家婆娘买的,又没打算拿来换钱。
三奶奶一听,牙一咬脚一跺:“钱掌柜,这块布我要了。等卖完山货我给你拿钱。”
哥哥给闺女说的人家,家境还算殷实,距离镇上又近。闺女长得标致,要是穿上这块布做的衣裳,这亲事肯定跑不了!闺女能嫁离这穷困的大山,后半辈子不受罪,多花些钱也是值得的!
村里的媳妇闺女,都挤在一块儿,挑着针头线脑,和一些必需品。家里有余钱的,也会挑块布,留着年前给孩子们做新衣服穿。年前,是不会有货郎进山了。
刘氏却不在这些人的行列之中,她远远地看着筐里的货物,心中早已盘算开了。反正过两天他们是要去镇里的,哪里的货物比钱货郎带进来的要便宜,她干嘛要多花那冤枉钱。至于家里的山货,要不是家里没驴没马,她才不会卖给钱货郎,让他从中赚上一笔呢!
青山村三十几户人家,山货过好秤,算好钱,已经是晚上了。钱掌柜带着手下在村里借宿了一宿,第二天拉起骡马队,踏上了返程的归途。
顾一一大早就在村外等着了,她的脚下是一个装满风干了野物的筐子。
钱掌柜是认得顾一的。她的事,经过村里人的口,早就传开了。在钱掌柜的印象中,这是个饱受继母虐待的可怜孩子。
见她拦在骡马队必经的山路上,钱掌柜很诧异,走上前问道:“小姑娘,你可是有东西要卖?”
顾一点点头,掀开筐子上盖着的树叶,轻声问道:“不知道,风干了的鸡和野兔,钱掌柜收不收!”
“收啊!”这几个村里会打猎的人家不多,像张猎户家这样的,一般家中都有骡马,方便自己往镇上送野味。所以,钱掌柜每趟来很少会收到这样的货物。
他沉吟了片刻,对小姑娘道:“镇上风鸡风鸭一般是二十文一斤,我就不赚你差价了,也二十文一斤收你的吧。”
“谢谢钱掌柜!”虽然不知道野味的价格,不过她知道钱掌柜做买卖向来公道,不会坑她一个小孩子那几文钱的。
顾一一只只野味往外拿,钱掌柜越看越心惊。这筐野味足足有八只野鸡,五只野兔,还有几只像是鸽子的小型禽类。称过后,足足有四十多斤。这孩子,从哪儿弄到这么多野味?
“四十二斤六两,给你算四十三斤,总共是八百六十文!”钱掌柜不是多事的,没有追问野味的来源。他在算盘珠子上一拨拉,很快算出了结果。
“谢谢您!也请您帮我保密,以后我哥哥打到猎物,还得麻烦您!”顾一当然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反正这些猎物大多数都是从顾铭挖的陷阱中捡来的,说是哥哥猎到的也没算说谎。
不过,最近十几天,陷阱中捉到的猎物少了许多,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见有收获。这些猎物来得也有些莫名其妙,好像有人刻意往陷坑里扔似的。是谁呢?
收了钱,又采买了些细粮的顾一,从小路返回山上的途中,口中喃喃自语着。远远跟着她的隐卫,听到她的低语,想到主子每天傻乎乎地捉野兔野鸡的模样,心中充满疑问——这小姑娘有什么特别,能让主子如此费尽心思?难道……主子喜欢啃排骨?可是,这根小“排骨”也太嫩了吧?
晚上,躺在顾家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休息的隐卫,捕捉到来自正屋里的一个针对他保护对象的阴谋。
时值深秋,山里昼夜温差大,顾家已经烧起了炕。把小壮哄睡着之后,刘氏把昏昏欲睡的男人摇醒。
被打扰了睡眠的顾乔,有些不耐烦地道:“干什么,累了一天了,还不让人睡觉?”
“他爹!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咱家的运势,还有我的嗓子,都跟顾一那丫头脱不开干系!我说她是个扫把星,你还不信!”刘氏恨恨地道。
顾乔微微皱了皱眉,追问了一句:“这话怎么说?”
“你看!你原本是镇上的二掌柜,娶得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头,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可自从那死丫头出生后,你就被东家赶出来,回到这穷乡僻壤之中。还有你前妻苗氏,正好好的,怎么突然得急病死了。肯定也是她克的!我的嗓子,也是在骂她之后才说不出话来的。”就说刘氏这些日子收敛了性子,原来都在琢磨这些事儿呢!
顾乔细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个事儿。
见男人有些动容,刘氏再接再厉:“有那个扫把星在,咱家以后别想好了。说不定,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克人的本事越来越大,咱家小壮还这么小,别被她带累了……”
“那你说怎么办?好好一个人,不能把她掐死吧?”对于顾一,顾乔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有的只是漠然和不喜。
“瞧你说的,我是那么狠心的人吗?”刘氏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打听过了,镇上有个牙婆,专门从穷苦人家里买孩子,调教过后,卖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头。”
“你是说,把那丫头给卖了?”顾乔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
“这年头卖孩子的还少吗?你生了她,养她到这么大,卖身的银子就当她孝敬你这个当爹的了!”刘氏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