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爷孙俩就起来了。顾夜指挥着爷爷把一袋袋药材装筐放上马背。顾茗不高兴地撅着小嘴巴跟着帮忙,爷爷和妹妹去镇上,却不能带他,好郁卒啊!
“哥哥,你别难过,回头我给你带好吃的!”顾夜被爷爷抱上了村长家的毛驴,朝着哥哥挥了挥小爪子,便跟在爷爷后面出了村子。
山路崎岖,只能容一匹马行走。好在无论是顾萧胯下的战马,还是那头小毛驴,都习惯了这样的山路,虽然背着药材走起来速度不算太慢。到了稍稍平坦的山路,顾萧还催促着马儿小跑一阵。
一开始,他还怕柔柔弱弱的小孙女跟不上,可每一次回头,她都稳稳当当地坐在驴背上,熟练的骑乘动作,不像是生手。想到孙子孙女有空就骑着他的战马在门前屋后的溜达,心中有几分了然。
爷孙俩天刚蒙蒙亮就出发,直到深夜才抵达小镇。敲开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爷孙俩洗漱过后,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各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顾一就被街上鼎沸的人声吵醒。咦?上次来镇上,还冷冷清清的呢,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她穿好衣服,匆匆洗漱,早饭也没顾得吃,就出了客栈的大门。
一出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药香。这个无名小镇的主干道两旁,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摊位,上面摆着的都是药材。不时有客人停下,跟摊主一番讨价还价。
顾萧已经探听到想要的消息,来到孙女身后替她解惑:“咱们这苍莽山中野生草药丰富,不少人以采药为生。每年的冬月初八到初十三天,都会有外地的客商来选购药材,渐渐形成了规模。咱们赶得巧了,正碰上这次草药大集。你不是说要采购生药吗,可以去看看。至少价格比从药商手上买要低上许多。”
顾一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过去,大多数都是未曾炮制过的生药,即使偶尔有炮制过的药材,手法也很低劣,药性很一般。一路看过去,她还碰见熟人了呢!
“吴大夫,你也来卖药材啊!”吴当归的摊位上,都是些苍莽山中能轻易寻到的普通药材,不过都进行了简单的炮制,因而生意看上去比其他摊位要好些。不过,买他药材的,多是一些走街串巷的铃医,大客户是看不上他这等粗劣的炮制手法的。
吴当归抬头看了一眼顾夜爷孙,又飞快地低下头忙着跟人讨价还价去了。同行是冤家,在他眼中,跟药圣学了医的顾一,是跟他抢饭碗的,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见顾一对他的药材好像很感兴趣,吴当归心中颇有些自得。小丫头,学了几天医术有什么了不起,将来不还得从老子手中买药材。哼,到时候,老子非狠宰你一笔不可!
被人无视的顾一耸了耸肩,继续往前逛去。
“两位公子,小的早就跟您说了,这里都是一些普通的药材,没啥好逛的。”一个年约四旬,留着短须的男子,跟在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身后,似乎在劝说着什么。
这对孪生兄弟大约十四五岁模样,面容俊秀,剑眉斜飞,目光清朗,好一对俊朗的美少年。喜欢看美男的顾一,几乎移不开视线。
“看什么看!没见过双生子啊!”穿蓝衣的少年,眉宇间多了一丝不羁,察觉到顾一的视线,不耐地瞪了回去。这一路以来,他被人看得火大,感觉自己跟被耍的猴儿一般惹人围观。
可瞪过去以后,才发现对方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长得还挺清秀的,就是瘦了点。呃……他干嘛管人家是瘦还是胖?一个女孩子家,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真不矜持!
穿天青色锦袍的少年,却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冲顾一温和地笑笑,眸中带着几分歉意。
哇!温柔小美男啊,我喜欢!顾一星星眼。不过,她心中还是觉得,上次救了她的花美男,更符合她的审美。
“还看!!”蓝衣少年一个箭步冲到顾一面前,气哼哼地瞪视着她,像只脾气暴躁的小狼狗。
顾一眨巴两下大眼睛,轻轻皱了皱鼻子,怼回去道:“又没看你!”
“……”对啊,这小姑娘看的是他哥,关他什么事?不对啊,看他哥也不行,“我跟我哥长的一样,看他就等于看我了!”
“看了你哥,就等于看了你?照你这么说,你哥吃了饭,你就不必吃了?你哥睡过觉,你就不必睡了?”顾夜的话刚一说出口,周围好事的摆摊药农哄然大笑起来。虽然这小姑娘的理由有些牵强,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你……强词夺理!!”蓝衣少年气得脸都红了,可他的教养告诉他,不能对一个小丫头动手,只能在路边直跳脚。
“二弟!”青衣少年见弟弟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吃了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为了顾及弟弟的自尊心,不敢显露半分。
他温雅的面容上,挂着柔若春风的笑容,对顾夜道:“在下代弟弟向你赔礼,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姑娘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去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哥,我又没有错,干嘛要向她赔礼?”蓝衣少年满脸不服气,目光中带着倔强和不甘。
“这位公子,你又没犯错,无需道歉。我理解你,有这么个扯后腿的弟弟,你没少替他受过吧?唉……”顾一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还故意瞥了蓝衣少年一眼,语气中满是同情和惋惜之色。
“你……你说谁扯后腿?”蓝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丝心虚。从小到大,他每次犯了错,都会躲在哥哥的身后。因为两人容貌相似,哥哥的确也帮他背过不少锅。不过,不能在这臭丫头面前露怯。
青衣少年瞪了他一眼,见桀骜不逊的弟弟终于不再说什么。他看了一眼顾一的双手,和声细语地道:“小姑娘,你学过炮制药材吧?你的药材带来了吗?这位是济民堂的掌柜,拿来给他看看,他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的!”
顾一把自己因制药而满是细小伤口的手,拿起来看了看,有的伤口因浸染了药汁,洗都洗不掉。这是一双典型的初学制药人的手,懂行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一,我在前面占了一处空地,咱们也摆个摊子试试吧?”顾萧穿过人群,见两个华服少年,跟孙女说着什么,怕孙女吃亏,忙大踏步地走过来。
“好啊!”顾一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药商模样的人,或许他们中有识货的呢?回头再看那两位俊美少年时,他们已经走远了。顾夜耸了耸肩,或许青衣少年的那句话,不过是为了打发她随口说的。况且,两位少年太年轻,她不以为他们有那眼光,能认出她师父的制药。
这时,顾萧已经从客栈中扛出两筐药材,摆放在街角的空地上。顾一看了一眼,其中一筐是她练手时有瑕疵的,一筐是她的成功之作。至于师父亲手所制的那包药材,她暂时没打算摆出来。
“咦?这药看上去还不错,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遇上药师级别的净药。”一位年轻人弯腰从顾夜练手的药材中拿起一包净制过的五味子,给旁边的老者看。
“小姑娘,这些药是谁制的?”那老者观其形,有小的皱皮,覆一层白扑盐霜;品其味,酸、咸、苦、辛、甘五味俱全,手法虽稚嫩,药效却不错。
“我制的……这边还有……”顾一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狂笑打断了。
抬眸望去,刚刚邂逅的蓝衣少年,正抱着肚子,好像听到了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似的,指着她大笑不已:“人家药师想要出师,哪个不得有十几或几十年的制药功底。你呢?就是从娘胎一出来就开始学制药,才几年时间。你制的药能吃吗?毒死人谁负责?”
“二弟!”青衣少年对弟弟今日的表现既不解又气愤。今天,二弟怎么就跟这小姑娘杠上了呢?
喝止住弟弟,他抬眸看向那名老者和青年,忙上前行礼:“赵家主,侄儿这厢有礼了。赵三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小小的集会中,没想到会遇到百草堂的家主。难道……对方收到了什么消息?
“贤侄免礼,没想到在这座无名小镇中,能遇到熟人。”老者含笑颔首。白芨正要上前探听对方的来意,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我负责!!”顾一寒着一张脸,双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小小的身躯上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蓝衣少年渐渐收敛了笑声,不过眼中依然带着几分不屑和不信。
“小姑娘,他……”青衣少年面带歉意,刚想说什么,却被顾夜阻止了。
“你看过我制的药了吗?没看过,你凭什么妄加评论?制药除了学习的年限,更重要的是靠天赋。据我所知,去年的大药会的魁首,就是一位刚刚及冠的青年吧?要是照你的理论,学的时间长制药的本事就高,那每隔五年还开一次大药会,进行制药大比武干什么?缩在家里熬年限资历不就得了?”顾夜生气了,伶牙俐齿的本性彻底暴露了出来。
站在自家孙女身后的顾萧,不得不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待自家孙女。看来,跟药圣学制药,不但发掘了她制药和学医方面的天赋,也改变了她胆小怯懦的性格。嗯,这是好事儿,他顾萧的孙女,怎么可能是任人揉捏的小面团儿?
“小姑娘教训的是!白芷,还不跟人家道歉!”青衣少年白芨,柔和的脸上布满寒霜,俊眸中迸射出隐忍的怒芒。
当哥哥直呼他姓名的时候,白芷就知道他真的生气了。不过,他脸上依然带着不服气:“哥,还没看过她的净药,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对?她一个七八岁的乡下小姑娘,能做出什么好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