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屿不知道他的亲生哥哥觉得这最后一块古老肉有多香,他只觉得悲哀。这么多年的友情自己吃一块肉还要争来抢去,江临川只凭一个眼神就能让戚弦拱手相让。
悲哀,简直太悲哀了!
于是他将这股悲哀化作了食量,足足吃下三大碗米饭。
戚弦觉得来自家长们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缓了缓,她顶着压力给江时屿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喏,都是肉。”语气跟哄小孩差不多。
江时屿幽怨地问她:“心头肉和猪肉能一样吗?”
戚弦想说:你的“心头肉”也是猪肉做的,有啥不一样?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吗?最后一块是被你亲哥哥吃了,长了肉也是姓江的。
江临川纹丝不动,一点儿不觉得愧疚。只是凉凉地问了句:“吃不吃?”哪这么多废话?
这冷飕飕的语气让江时屿不敢再作,恨恨地一口吃掉排骨。
只有江家父母觉得自己是在看了一场比赛。江宜年扬起了下巴,颇有险胜一局的骄傲。
汪岚撇了下嘴,没理他。转而跟商映秋确定出去游玩的事情。
饭后,四个大人决定互相残杀——去娱乐室打麻将。江时屿无所事事,摸了摸肚皮,问戚弦:“要不要来一把?”
他说的是打游戏。之前两个人有时间就一起组队,基本都是江时屿给戚弦打辅助,保护她别死的太快。
他一说戚弦也感觉手有点痒。张口想答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电脑出了点问题。”
江时屿立即来了精神:“这不有我呢!走,我帮你去看看。”
江临川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指尖一顿,抬头看过去。
江时屿正要往楼上走,戚弦跟在后面,微卷的发尾在身后飘荡。
走出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蓦地转过身来,视线刚好与江临川的碰上。
戚弦咬了下唇,小跑到他面前。
江临川身形懒散,微微扬起脸。冷白的光线在他鼻子上打下一点高光。他眼瞳漆黑,看着戚弦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那个,江时屿说可以帮我修电脑。”
在江家住的那一晚她曾经提过一嘴请江临川帮自己看看电脑,当时他答应下来。但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事情就这么搁浅了。
现在江时屿要帮她修,戚弦觉得还是跟江临川说一声比较好。毕竟当初是自己提出来的,他没放在心上也就罢了。但如果江临川也记得这件事——
找完哥哥又找弟弟,这成了什么事。
江临川看了看她,忽然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而后身子往靠背上一靠,抱起双臂,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知道了。”十分平淡的语调,让人听不出情绪。
这本身就是一件小事,戚弦就以为他并没上心。迟疑地“哦”了一声,转身要上楼。
身后却响起一声轻呲:“我知道了,你信不过我。”
戚弦:“?”
她连忙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江临川。似乎对这种“信不过”的说法十分难理解。
“我没有啊。”
“没有?”江临川抬了下嘴角,“当初是我求着要帮你的吗?”
戚弦立刻摇头:“不是。”
“哦,那就是你主动来找我的。”
呃,确实是这样。
江临川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声:“那我有没有答应你?”
戚弦有种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心虚感:“……有。”
两双眼睛遥遥相望,静默片刻,江临川忽然站了起来,身高碾压性地超过戚弦。微垂着头,漆黑的眼底映着她的影子。
“所以你现在找了别人,不是信不过我,那是什么?”
戚弦:“……”虽然不是他说的这个意思,但她无话可说。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她。
原来江临川还记得这件事,并且按照他的意思好像随时在等着她的召唤。这样一想,戚弦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点愧疚。
她咬了咬唇,低声说:“对不起。”
江临川瞧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眼眸动了动。从他的角度可以看清戚弦的头顶,再往下,目光一顿。
她耳根粉红粉红的,颜色不像平时那样自然。江临川撇开头,嘴角扬了一下,很快又压了下去。
“上楼。”
戚弦抬起头。
他挑了下眉头:“不是要看电脑。”
“哦。”
刚才嚷着要帮人家修电脑的人此刻正在麻将房看得起劲儿。江时屿站在戚志诚身后,着急的像个皇帝身旁的小太监。
“戚叔,你怎么能打这个啊?”
“完了,被老爸杠去了。”
“啊啊啊,别拆和牌啊!”
汪岚扔出去一张东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来来来,要不你玩!”
江宜年也嫌他吵得厉害,“别人打牌你少在这指手画脚的,有没有点礼貌?”
“什么别人?戚叔是别人吗?”江时屿撇嘴,“我看你们就是欺负他不会玩儿。”
“没事没事,我是不怎么会。时屿帮帮我也好。”
戚弦关上门,隐约还能听到江时屿的声音。
都说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但她觉得有时候江时屿一个人就能当一千只大鹅。
江临川进了房间,也没朝其他地方多看。径直坐到电脑桌旁,摁下开机键。
“什么问题?”
他声音带着偏冷的质感,平时听着就有磁性十分好听。现在在江时屿的衬托下简直就是天籁。
戚弦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都被净化了。
“就总是死机。”
电脑显示着输入密码的界面。戚弦清了下嗓子,走过去。左手撑在椅背上,微微弯下腰按着数字键。
近距离看,她的皮肤吹弹可破,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她身上始终带着一股淡而清爽的香气。不艳丽,却非常好闻。
戚弦专心地看着屏幕,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过近。江临川手臂撑在桌边,整个人朝前面倾过去,微微拉开一点距离。
电脑解锁,戚弦退开一步。鼻端的香气变淡,江临川不着痕迹地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先大致检查了一下程序,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敲键盘的声音。侧面看去,他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十分漂亮,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道剪影。
戚弦在桌旁站了几秒,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热。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清凉的风涌进来,吹散了一些燥热。
房门叩叩响了两下,江时屿推开门,看着戚弦问:“我被老妈赶去遛三宝,你要不要一起去?”
这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修电脑的事。转眼看见江临川也在,愣了一下。直到瞄见处于蓝屏的电脑屏幕才回光返照地记起来。
“啊,我刚才还说要帮你修电脑。”他走进来,拍了下江临川的肩膀,“行不行啊哥?要不要我来?”
江临川头也没回,指着一串程序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时屿:“呃……这个是……”什么狗屁来着?
说不出个所以然换来江临川轻蔑的眼神:“谁给你自信可以帮人家修理电脑的?”
我去,你鄙视我就鄙视我,为什么还要羞辱我?
江时屿气到模糊:“谁规定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才能会修电脑?”
江临川冷笑:“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总吃被门夹过的核桃。”
一边旁观的戚弦感觉自己好像中了一枪。
江时屿感觉自己受到了几万点伤害。这绝对不是他亲哥!他抹了把脸,决定今晚让三宝跑马拉松以泄心头之愤。
“你在这里也帮不了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遛三宝?”临走还妄想把七弦拐走。
“她不去。”
“为什么?”
江临川看了戚弦一眼,给了一个没有办法反驳的理由:“因为这是‘她’的电脑。”
江时屿在惨败后愤愤离场。房间内又恢复安静,只剩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这明明是自己的房间,戚弦却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去帮你拿瓶饮料来?”
“嗯。”
她松了一口气,咚咚咚跑下楼。自己先靠着冰箱灌了一瓶橙汁。等气儿喘顺了,才又取了一瓶运动饮料上楼。
她将水递给江临川,他接过去拧了一下。发现盖子已经被拧开,嘴角轻轻勾出个弧度,仰头喝下一口。
电脑经过修复后重启,江临川放下瓶子,用鼠标指着桌面上的一个游戏图标。
“平时打这个?”
戚弦看了一眼,“偶尔玩儿。”而后反应过来,“好了?”
“嗯。只是程序有冲突。我给你换了另外一个版本的软件。”
他打开游戏,登陆戚弦的账号试了两把。然后加自己的账号为好友。
“应该没问题了。”
“谢谢。”
江临川将椅子转了半圈,停在戚弦的方向。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桌子边缘,轻轻点了几下。
“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说的话?”
戚弦回忆了一下,很快想起来:至于我要什么,想好了再告诉你。
“你想好了?”
江临川笑了笑,“明天下午来工作室找我。”顿了顿加上一句,“自己来。”
在外面遛狗的江时屿:为什么要特意提醒她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川哥:因为不想看见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