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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对任何女人来说,‘不可磨灭’的地位还不够,女人需要的,是‘不可取代’的地位啊!”

这天,阿里和卓带着他的含香公主,抵达了紫禁城。

宫门大开,鼓乐齐鸣。乾隆带着阿哥、亲王、王公大臣们迎接于大殿前。

维吾尔族的音乐响着,阿里和卓一马当先。车队、马队、旗队、乐队、骆驼队、美女队、卫队一一走进宫门。在这浩大的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顶充满异国情调的轿子了。轿子是六角形的,有六根金色的柱子,柱子上面,是蓝色镂金的顶。轿顶下面,没有门,垂着飘飘似雪的白纱。白纱帐里,含香穿着红色的维吾尔族衣服,头戴白色羽绒的头饰,丝巾蒙着嘴巴和鼻子,端坐在车子正中。两个维吾尔族的女仆,一色的紫衣紫裙,坐在含香的身边。含香衣袂飘飘,目不斜视,坐在那儿,像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乾隆不由自主,就被这幅图画给吸引了。

车车马马停下。阿里和卓下马,轿子跟着停下,维娜和吉娜扶下含香。

阿里和卓带着含香及所有队伍,就一跪落地,说道:

“臣阿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随从,就众口一词地跟着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很有气势地迎接上前。

“阿里和卓不要行大礼,远道而来,辛苦了!”

阿里退后一步,把含香带到乾隆面前。

“这是小女含香。”

含香双手交叉在胸前,弯腰行回族礼,说道:

“含香拜见皇上!”

乾隆顿时觉得异香扑鼻,好像置身在一个充满花香的世界里。那股香味,像桂花和茉莉的综合,芬芳而不甜腻,馥郁而不刺鼻,香得清雅,熏人欲醉。乾隆觉得惊奇极了,难道兆惠说的,维吾尔族有个著名的“香公主”竟是事实?他好奇地看着含香,但见那丝巾半遮半掩,却掩不住那种夺人的美丽。那对晶莹的眸子,半含忧郁半含愁,静静地看着他。乾隆和含香的眼光一接,心里竟然没来由地一荡。他慌忙收束心神,对阿里和卓说道:

“阿里和卓带了什么香料来?怎么有这么奇妙的香味?”

“小女生来带着奇香,所以取名叫含香。”

乾隆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惊喜地看着含香。

“哦?原来,这就是有名的‘香公主’了!”乾隆大感兴趣,想再仔细看看含香,奈何含香已经把头低垂下去了。乾隆就掉头介绍:“这些是朕的儿子!那些都是王公大臣!”

永琪和尔康也站在众人之中,惊奇地沐浴在那股异香里。永琪就率领阿哥们迎上前去,弯腰行礼:

“恭迎阿里和卓和含香公主!”

乾隆高兴地嚷着:

“大家都不要多礼了!进宫赐宴去!”

当晚,在皇宫的大戏台,有一场盛大的迎宾会。戏台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戏台下面,许多桌子,已经坐得满满的。这场盛会,宫里上自太后,下至王妃格格,几乎全部参加了。乾隆、阿里带着亲王大臣坐在正中一桌。太后带着皇后、令妃和其他妃嫔们坐一桌。晴儿依然坐在太后身边。

紫薇和小燕子、格格们坐在一起。

永琪、尔康和阿哥贝勒们坐于另一桌。

戏台上,乾隆点了一出热热闹闹的《大闹天宫》,孙悟空正在戏台上翻翻滚滚。锣鼓喧嚣地响着。阿里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戏码,不住拍手叫好。大家跟着鼓掌,掌声雷动。

永琪和尔康坐在一块儿,永琪看了看晴儿,低声问尔康:

“晴儿的事,你‘备案’没有?”

“还说呢!‘备案’了,害得紫薇东想西想,还哭了一场。”尔康回答。

“唉!女人,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永琪不解地说,“你被很多人看中,应该是她的骄傲才是,怎么会哭呢?”

“别说得轻松了,如果这个回疆公主看中了你,你看看小燕子会怎样。”

永琪立刻不安起来,说:

“不会那么凑巧吧!看上你的可能比较大一点!”

“哪有这种事,兄弟两个都被人家选中?”尔康立刻也不安起来,“反正,我这次躲得远远的,什么都不出头就对了!”

《大闹天宫》已经演完,演员跪了一地,山呼万岁。

乾隆鼓掌,兴高采烈地喊:

“赏!”

早有太监送上赏赐。演员伏地谢恩,退了下去。

阿里就转头看着乾隆,说道:

“下面是小女献给皇上的舞蹈了!是我们的民族舞蹈,粗俗简陋,不成敬意,请皇上随意看看!”

乾隆带笑,兴味盎然。

这时,乐队换了回人。回族音乐骤然响起,大家感到新奇,全部精神一振。

台上,许多孔武有力的男性,裸着胳臂,穿着红色背心,随着鼓声,舞出场来。鼓声隆隆,舞者满台飞跃,充满了“力”的感觉,让人看得目不暇接。然后,含香被几个武士抬着出场,一色白衣,依然用白纱半掩着面孔,到了台中央,含香翩然落地。在众多男舞者的烘托下,随着音乐,婀娜多姿地舞了起来。

鼓声乐声号角声,充满异国情调,含香袅袅娜娜,舞动得好看极了。白纱飘飘似雪,在众多男性中,更有女性特有的妩媚,显得出类拔萃,翩然若仙。

太后看得发呆了,对晴儿说:

“这个回疆的舞蹈,跟咱们的舞蹈,真是大大的不同!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跳舞!”

晴儿看看台上,点点头,解释地说:

“老佛爷,他们是特地设计过的!‘力’和‘柔’都是美,他们很巧妙地把这两种美糅合在一起了!有‘力’来陪衬,那份‘柔’就更加凸显。咱们有句成语说‘柔能克刚’,大概就是这样了!”

皇后急忙夸赞:

“晴儿真是聪明!给你这样一解释,咱们才看懂了!确实如此呀!”

太后宠爱地看晴儿,接口:

“原来这舞蹈,也要‘会看’才行!”

“谢老佛爷和皇后娘娘夸奖!”晴儿微笑起来。

太后看看晴儿,情不自禁,就转头去看紫薇和小燕子。

小燕子目不转睛地瞪着台上,看得发呆了,忍不住跳起来喊道:

“哎呀!那个含香公主,简直美得不得了,了不得!”

紫薇慌忙按住她,警告地说:

“你欣赏就好了,不要那么激动,老佛爷在那边看着我们呢!”

小燕子悄悄看了太后一眼,噘着嘴说:

“她真奇怪,这么好看的舞蹈她不看,看我们干什么?”

紫薇很不安,不时去看晴儿,看到她和太后有说有笑,心里漾着异样的感觉。

小燕子吸了吸鼻子,问紫薇: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好奇怪的香味?”

紫薇回过神来,也深呼吸了一下,说:

“我听尔康说,这个公主在新疆大大有名,是新疆最美的美女,而且‘天赋异禀’,不用熏香,身上就会自然地带来香气!”

小燕子好惊讶,问:

“真的吗?这个‘天府的什么饼’,咱们能不能也买两个来吃吃?”

紫薇听到小燕子把“天赋异禀”解释成“天府的饼”,就忍不住微微一笑。小燕子不知道她笑什么,就傻傻地跟着笑。

太后对紫薇这桌投来不满的注视。

皇后把握机会,赶紧对太后说:

“老佛爷,您瞧见了吧?这种场合,民间的格格就不如正牌的格格了!说说笑笑,指手画脚,没有片刻的安静!”

太后点头不语。令妃看了皇后一眼,面对这样的挑拨,她敢怒而不敢言。心里,着实为紫薇和小燕子捏把冷汗。

乾隆这桌,乾隆看得简直忘我了,眼睛瞪着台上,对阿里说道:

“阿里和卓!你这个公主,朕已经听兆惠将军提过好几次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实在美得不像人间女子!朕自认见过的美女,早已车载斗量,可是,像含香这样的,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

阿里一脸的笑,说:

“她是我最珍贵的女儿,也是我们维吾尔族的宝贝。她出生的时候,天空全是彩霞,香味弥漫,我们的星相家说,回部的贵人降生了!”

乾隆盯着含香,目不转睛:

“是吗?”

含香的舞蹈,越舞越生动,越舞越曼妙,音乐也越来越强烈。

一段激烈而美妙的舞蹈之后,含香突然舞到舞台正中,对着乾隆匍匐在地。那些男舞者全部整齐划一地跪倒,音乐乍停。

乾隆为之神往,愣了半晌,才忘形地站起身来,疯狂鼓掌。

太后和大家也都鼓起掌来。小燕子把手掌都拍痛了。

乾隆忍不住走上前去,亲手扶起含香。

“起来吧,含香公主!”

含香起身,低垂着头。

乾隆柔声说道: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含香被动地抬头,神色中有一股凄绝的美丽。乾隆被这样的美丽震撼了。

阿里走到乾隆身边,凝视乾隆,正色说道:

“皇上!为了表示我们回部对皇上的敬意,如果皇上喜欢,我把我这个珍贵的女儿,就献给皇上了!”

阿里和卓这话一出口,满座惊愕。

令妃变色,皇后变色,妃嫔们全部变色,太后也震住了。

尔康和永琪相对一视,两人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乾隆一怔,接着,就大喜过望了。

“阿里和卓,这话是真是假?”

“如果不是诚心诚意,也不会千山万水,把含香带到北京来了!”阿里诚恳地说。

乾隆再看含香,不禁仰头大笑了:

“哈哈哈哈!阿里和卓!朕交了你这个朋友!你的礼物太珍贵了,朕会把她好好地珍藏着!朕向你保证,你永远不会后悔这个决定!”就回头大喊,“拿酒来!”

太监急忙捧上酒壶酒杯,斟了两杯酒。

乾隆亲自递给阿里一杯。

两个酒杯在空中一碰。乾隆兴高采烈地说道:

“干杯!大清朝和回部从此休兵!再不打仗了!”

阿里兴冲冲接口:

“和平万岁!”一仰头,干了杯子。

“是!和平万岁!”乾隆也干了杯子。

含香站在那儿,眼神是壮烈的,凄绝的。

小燕子被这个状况,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就气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个公主的野心最大,她看上的居然是皇阿玛!”

乾隆留下了含香,这件事带给宫里的震撼实在不小。回部,无论如何算是异族番邦,怎么把一个番邦女子留在宫廷?太后心里不满,嘴里不能说什么。皇后又妒又恨,宫里的大眼中钉、小眼中钉已经数不清了,居然还来了一个含香公主!其他妃嫔,当然个个有个个的怨,个个有个个的伤感。但是,其中最是愤愤不平的,居然是小燕子!

“我就不明白,皇阿玛已经有了二十几个老婆,怎么还不够?看到那个含香公主,依旧色眯眯!你看,人家一场舞蹈,他就动心了!怎么可以这样?令妃娘娘快要生产了,他也不关心吗?”

“或者,他是为了解决回疆的问题,只得这样做!人家路远迢迢地把公主‘献给’他,他也拒绝不了吧!”紫薇勉强地解释。

“你别傻了!你看皇阿玛,哪儿有一点点想拒绝的样子?他一听到阿里和卓说把含香‘献给’他,他就‘快乐得像老鼠’了!紫薇,你说男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管什么地位,什么身份,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尤其可恶的是,他们要女人什么‘唯一’,什么‘到底’,自己就可以左讨一个老婆,右讨一个老婆……真气死我了!”小燕子的生气,在看到令妃的病容和失意时,就涨到了最高点。

原来,这天,小燕子和紫薇来看令妃,原是想请求令妃允许她们出宫去。进了延禧宫,就看到令妃靠在躺椅上,脸色苍白,无精打采,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腊梅、冬雪和宫女们围绕着她,送茶的送茶,端药的端药。

小燕子和紫薇,看到这种情形,就惊讶而担心地扑了过来。

“娘娘,你不舒服吗?”紫薇关心地问。

令妃叹了口气,说:

“最近累得很,身子越来越沉重,心情也不好。这几天,不知怎的,吃不下东西,头也晕晕的!”

紫薇把手放在令妃额上,惊呼起来:

“娘娘!你在发烧呀!有没有传太医?”急忙喊,“腊梅!冬雪!怎么不给娘娘传太医?快宣太医进来瞧瞧!”

“娘娘不让传!说是躺一躺就好!”腊梅说。

令妃拉住紫薇,说:

“你不要小题大做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没事,真的没事!发烧是因为有点着凉,现在肚里有孩子,不敢随便乱吃药。太医来了,也是开那些滋补的药,不如不要惊动太医,免得传到太后耳朵里,又说我故意引人注意!”

“可是……如果有别的病,怎么办?”紫薇问。

“娘娘就是情绪太坏了,都不肯吃东西,两位格格,快劝劝娘娘吧!”冬雪说。

小燕子看着令妃,心里同情得不得了,义愤填膺地说:

“我知道娘娘在烦什么,别说娘娘了,我也跟着生气!就算是‘生姜公主’,又怎么样嘛!就算吃过什么‘天府的饼’,会浑身香,又怎么样嘛……”

令妃一听这话,好紧张,急忙阻止:

“嘘!你小声一点,不要给我惹麻烦!我什么话都没说,你就在这里嚷嚷,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在发牢骚呢!”

紫薇就在令妃床前坐下,伸手紧紧地握住令妃的手,诚挚地说:

“娘娘!你不要难过,你心地仁慈,待人宽厚,上天一定会给你特别的眷顾。我一直相信,皇阿玛是个性情中人,他不会辜负你。事实上,你在他心里,一定有不可磨灭的地位。”

令妃很感动,眼睛湿湿地看着紫薇,语重心长地接口:

“紫薇,你真是一个贴心的好人儿。你那么了解,几句话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只是,对任何女人来说,‘不可磨灭’的地位还不够,女人需要的,是‘不可取代’的地位啊!”

令妃这句“不可取代”,说出了所有女人心里的渴求。紫薇看着令妃,想到她贵为王妃,却要忍受这种失落,心里就深深地痛楚起来。由令妃身上,就联想起自己的亲娘,那十几年的等待,是怎么度过的呢?为什么聪明如皇阿玛,却要处处留情,处处负心呢?紫薇挖空心思,想安慰令妃,就深思地说:

“我想起皇阿玛以前,谈到我娘的时候,说过两句话。他说,身为一个男人,也有许多无可奈何。‘动心容易痴心难,留情容易守情难’!当时我不懂,现在,有些懂了!大概男人,就是这样的吧……”

紫薇话没说完,小燕子已经叫了起来:

“什么动心不动心,痴心不痴心?反正,就是为他自己的不负责任找理由!以前对紫薇的娘是那样,现在,对令妃娘娘又是这样……”

令妃一把蒙住了小燕子的嘴。

小燕子咿咿唔唔,还要说话,半天,才挣脱令妃,气呼呼地问:

“皇阿玛这几天都没有过来吗?”

“他去宝月楼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过来?”令妃说。

小燕子一吓地跳起身子,嚷着:

“宝月楼?”

是的,乾隆在宝月楼。但是,他并没像小燕子想象的那样,软玉温香,卿卿我我。相反,他正满怀挫败感,满心郁怒,背着双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含香仍然穿着她那身回族服装,站在窗前,遥望窗外,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维娜、吉娜和宫女们站立在四周。房里充满了某种紧张的气氛,大家都屏息而立,鸦雀无声。

乾隆走了半天,猛地站在含香面前,把她的身子一下子拉转,让她面对着自己,盯着她的脸,他大声说: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进宫这么久,只有你爹来看你,你才说话!对于朕,连说几句话都吝啬!你不要以为你是维吾尔族公主,朕就会对你百般迁就,你再不顺从,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维娜、吉娜和宫女们,看到乾隆发怒,都惊怕起来。

含香却定定地看着乾隆,一副无畏无惧的样子,依然一句话都不说。

乾隆重重地摇着她,大吼:

“说话!朕受不了你这种样子!你到底有什么事不满意?”

含香依旧沉默,大眼睛里,那种深邃与孤傲,让乾隆在震怒之余,依然不能不眩惑。他压制了自己,忍耐地说:

“含香!不要考验朕的耐心!你已经从新疆到了北京,新疆离你很遥远了!你再怎么看,也看不到你的故乡了!如果你那么想家,朕可以为你造一个回族营,允许你在宫里,过着回族的生活,信奉你的伊斯兰教!就是你不愿意穿满族的服装,行满人的礼仪,我都可以依你!可是,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太过分了!”

含香依然沉默。

乾隆忍无可忍了,再度提高了声音:

“你听得懂朕的话吗?要不要朕找一个翻译来?再不说话,朕就不客气了!朕有无数嫔妃,哪一个像你这样傲慢!”

含香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冰冰:

“不用找翻译!我听得懂。我爹早就训练我说汉语,好把我献给你!你这些天说的每句话,我都懂。你的承诺,我也懂!”

“那么,你还别扭些什么?”

含香直视着乾隆的眼睛,语气铿然而坚决:

“皇上!我坦白告诉你,到北京来,不是我的本意!我们维吾尔族,在你的攻打之下,已经民不聊生!我爹为了维吾尔族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要我以族人为上,牺牲自我。我没有办法违背父亲,更没有办法不去关心我们的族人,所以,我来了!可是,虽然我来了,我的心没有来,它还在天山南边,和我们维吾尔族人在一起。”

乾隆一震,不禁深刻地凝视含香。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虽然顺从了父亲的意思,来了北京,却不准备把你自己献给朕?”

含香一叹:

“既然我来了,我就准备服从我的父亲,把我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管不了我的心,你也管不了我的心!你如果要占有我,我无法反对,但是,要我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一句都没有!我早已把生死都看透了,还在乎我的身体吗?皇上!随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反正无法反抗,你可以为所欲为!”

含香说着,就把眼睛一闭,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乾隆看着这样的含香,不知怎的,在极大的挫败感中,竟然生出一种敬佩的情绪,觉得没有办法去玷污她。他看了好半晌,一拂袖子说道:

“哼!你说了这么多,朕如果占有了你,朕和一个强盗又有什么两样?好!你这样不情不愿,朕也不勉强你!朕要等着,等你屈服的那一天!”

乾隆说完,气冲冲地掉头就走。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太监大声通报:

“还珠格格到!紫薇格格到!”

乾隆一怔。小燕子和紫薇?她们到宝月楼来做什么?乾隆还没回过神来,小燕子已经冲进门,后面跟着气急败坏的紫薇,正试图拉住小燕子,一路喊着:

“小燕子!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扰皇阿玛……”

小燕子哪里肯听,已经直冲到乾隆面前,挺着背脊,怒气腾腾地大嚷:

“皇阿玛!你有了这个含香公主,就忘了令妃娘娘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个公主跟你从来就不认识,令妃娘娘已经跟了你这么多年……”她指着含香,“她除了年轻漂亮以外,哪一点可以和令妃娘娘比?你一天到晚教育我,说是做人要真诚,要负责,你这是真诚吗?是负责吗?你让我写了一大堆大道理,什么《礼运大同篇》,都是废话吗?”

乾隆正在怒火攻心、充满挫折的时候,突然被小燕子冲进门来,已经怒不可遏;再听小燕子一阵抢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大怒,一拍桌子,怒喊:

“放肆!这儿是你可以随便闯进来的地方吗?这些话是你可以说的吗?你居然敢这样指责朕,你疯了?”

小燕子仰着脸,不顾一切地喊着:

“皇阿玛!我是放肆,我是疯了,因为我‘路见不平’,忍不住了!就算我没刀,我也要试一试!这些话我不说出来,是我对你的不忠!我学了一堆大道理,总归是‘忠孝节义’四个字!你负了令妃,是你对令妃不忠,你已经对好多好多女人不忠了,总该有个‘开始’……”

乾隆气得发抖,怒吼:

“住口!”

小燕子依然大喊:

“我不住口!你应该以身作则,动不动就吼我,就用‘摘脑袋’来压我,怎么会让我服气……”

乾隆气极,扬起手来,就给了小燕子一个耳光。

小燕子怎么也没料到,乾隆会打她,往后一退,用手捂着脸,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乾隆,目瞪口呆。

紫薇也惊得睁大眼睛。

含香也看得呆住了。

好半天,小燕子才不相信地、讷讷地开了口:

“皇阿玛……”才喊了一句,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往下掉,“你打我?你打我?我……我……”

小燕子说不出话来,一转身,飞奔而去。

紫薇抬头,定定地看着乾隆,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皇阿玛!我一直以为,你有一颗宽大而仁慈的心!我好敬佩你,我好崇拜你!小燕子对你也一样。每次,当皇后娘娘对我们‘掌嘴’的时候,你表现出来的心痛,简直让我震撼!现在,为了这个公主,你居然让那个慈爱的爹消失了……”

紫薇的话也没说完,眼泪一掉,她说不下去了,一转身,追着小燕子而去。

乾隆看着两个格格的背影,睁大眼睛,整个人都震住了。

小燕子挨了打,心都碎了。她没法安置自己破碎的情绪,就一口气跑到景阳宫去找永琪。紫薇和尔康也跟着来了。

“永琪!”小燕子悲痛地喊着,“我后悔了!管他是还珠格格还是还珠郡主,我都不要了!我是过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皇阿玛今天打了我,我就再也不当他的女儿,也不当他的媳妇了!我跟你分手,你另外去找一个老婆,再见!”小燕子喊完,转身就跑。

永琪大惊,一把拦腰抱住她,着急地说:

“你不能因为皇阿玛打你,你就惩罚我呀!你走了,要我怎么办?我们已经定了亲,两个人都发过誓,这一生要守在一起,现在,为了一个耳光,你就把那些誓言,通通忘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小燕子拼命挣扎: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没有办法再待在这个皇宫里!我一定要走!再待下去,我迟早会疯掉,要不然,也迟早会给皇阿玛杀掉……”

紫薇急忙上前劝解:

“小燕子,不要这样!我们大家研究研究,你不要冲动嘛!五阿哥说得对,你不能因为和皇阿玛生气,就迁怒到五阿哥身上!”

尔康也帮着劝:

“就是就是!想想我们几个,是怎样走到今天的!想想劫狱的时候,我们抱着必死的心,回到皇宫来见皇上,我们那样坦然地面对过生和死,现在,竟然不能面对一个耳光吗?”

小燕子激动地喊:

“你不懂,这个耳光是多么严重!”

“我懂,我懂!”紫薇一迭连声地说,“皇后娘娘打了我们好多次,我们只是生气,不曾伤心,因为我们根本不爱皇后。现在,皇阿玛动手打你,是真正打到你的心了……”就紧紧地握着小燕子的手,“小燕子,他不只打痛了你,他也打痛了我啊!”

“那么,你跟我一起走!”小燕子盯着紫薇,“那个爹,让他去当生姜驸马!我们都不要认了!反正,他那么无情,连令妃娘娘他都可以不管,对我们两个,他也不会喜欢多久的!”

尔康急了,赶紧说:

“小燕子,你一定要弄得天下大乱吗?我们能够争到今天的局面,是经过了多少风浪,好不容易拼出来的成果。大家都要珍惜一点才好!你怎么可以轻易说出‘分手’两个字?实在太残忍了!”

永琪被尔康说到心坎里,喊道:

“是呀是呀!我可以对你坚定不移,你就不能为我受一点委屈吗?想当初,为了你,我宁愿抛弃阿哥的身份,跟你天涯海角去流浪……”

小燕子大叫:

“对了!就是这句话!现在,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去流浪?你不要当阿哥,我不要当格格!就算穷死,我们一起讨饭去!”

永琪一怔,面有难色:

“不是我不肯,而是……真有这么严重吗?”

“就有这么严重!就有这么严重!就有这么严重!”小燕子一迭连声地嚷,“你舍不得‘阿哥’的身份,就算了!让我走!让我走……”

永琪把小燕子死死地抱住。

“我怎么可能让你走?”

尔康把紫薇的手一拉,两人很有默契地避到外面去了。

永琪见到房中无人,就紧紧地拥住小燕子,在她耳边诚恳地、深情地说道:

“小燕子啊!我答应你,只要有一天,我认为真的很严重,我一定为你抛弃阿哥的身份!什么富贵荣华,在我看来,都不如你的一颦一笑!我是这么深刻地爱着你,你受了一点点委屈,对我都是打击!可是,现在并没有到那个地步,我们这一群人,紫薇、尔康、柳青、柳红、尔泰、塞娅,还有金锁,我们都是一体,能够团聚在一起,是多么可贵的事!怎么可以把这种团聚给破坏掉呢?你就是不在乎我,也该在乎他们吧!”

小燕子听到永琪这么热情的话,心就软了下来,感动得稀里哗啦:

“谁说我不在乎你?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呀!”

永琪心头一热,说不出来地震动,拥着小燕子说:

“哦!小燕子,好好听的一句话!好珍贵的一句话!为了这句话,为了我,包容皇阿玛吧!别让他的私生活,来破坏我们的未来,那就太不值得了!”

永琪说完,就俯身吻住了她。

小燕子搂着永琪,依偎在他怀中,在这样的柔情蜜意下,终于平静了。

在景阳宫的院子里,紫薇和尔康也在谈论着这件事,尔康忍不住埋怨紫薇:

“你怎么不拉住她?居然让她到宝月楼去大闹?你想想,皇上这一生,有多少女人?宫里,名正言顺的嫔妃,就有二十五个,宫外还有好多。你的娘,也是一个。这世界上没有完人,如果说皇上也有弱点,大概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你想,小燕子当着那个公主,跟皇上又吼又叫,让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她不是自己去讨打吗?”

紫薇懊恼地说:

“我怎么没有拉住她?你也知道,小燕子力气大,我拉也拉不住!但是,皇阿玛自己先不对了,还要打人!我对他也好生气。你没有看到令妃娘娘,那么苍白,那么伤心,怀着孩子,还在发烧……皇阿玛居然不闻不问……”说着,就抬眼看尔康,困惑地问,“男人有权利让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再让她心碎吗?我看着令妃,就好像看到了我娘!”

“不管男人或是女人,都没有权利让对方心碎吧!”尔康心中一动,有件心事,放在心里已经很久,正好借这个机会说说清楚,就定睛看紫薇,“我们来改变这些陋习,好不好?上次和你的话只说了一半……”

紫薇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反射般地说:

“你要说金锁?”

“你怎么知道?是的,金锁……”

“不行不行!”紫薇急忙摇头。

“什么东西‘不行不行’?”

“你不能不要她!”紫薇急促地说,“你的心意,我已经了解了!可是,她早已认定了你,对你死心塌地了。你当初答应了我,要收了她,你就要实践你的诺言!”

“那个‘答应’,是权宜之策呀!”尔康诚恳地说,“当时,你正在生死关头,几乎是‘临终托付’,我知道那把刀再不拔出来,你就活不成了!那种状况下,我除了说‘是’之外,没有选择。但是,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思考,我觉得,如果我真的把金锁收房,根本是个不忠不义的行为!你看,你为了皇上冷落了令妃娘娘,那么难过!那么,你要我将来冷落你,还是冷落金锁?看到皇上,就该知道用情不专,是一种罪过!紫薇,我们不要再重复这种罪过吧!我心里只有你,哪儿还有位置去容纳金锁?她和我们生死与共,也是我们大家的亲人啊!我们该为她的幸福着想,她有权利追求属于她的‘情有独钟’,是不是?”

紫薇听了这番话,不能不震动,不能不感动,不能不承认尔康于情于理,都是面面俱到。只是……只是……金锁会怎么想?她痴痴地看着尔康。

“是!你说得有理!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尔康也痴痴地看着她: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就好了。还是谈谈我们吧。皇上那天警告我们不能随便去漱芳斋,太后对你们两个心存猜疑,皇后依然充满心机……紫薇,这个时候,我们实在不能横生枝节了!你要劝着小燕子,对于含香公主的事,少管为妙!你想,那是皇上的私事,管也管不了呀!”

紫薇深深点头:

“你说得对!”想想,忍不住悄眼看尔康,“还有……那个晴儿……”

尔康立即打断了她:

“晴儿什么?我心里只有紫薇!”

紫薇凝视他,接触到他那样深情、那样温柔、那样坚定的眼光,她就意乱情迷起来,眼中只有尔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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