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1 / 1)

有防盗设置,比例不足的话需要到规定时间才能看到~笔芯杜若在身后轻轻劝着:“主子,船头风大…”

她看着霍令仪单薄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下总觉得有几分异样,自打郡主上回在驿站醒来后,便有几分不同寻常…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模样也还是那副模样,可这性子较起往昔却又显得有些不同。

比起以往,郡主的性子更加冷静,也更加沉着。

私下她与红玉也曾提起过,红玉倒是并未觉得有什么,临来却是说了一句“郡主心里怕是也不好受,世子年幼,王妃又是那样的性子…府里的那几位可都还虎视眈眈瞧着。郡主若不再坚强些,只怕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杜若想到这,心下却是又沉沉叹了一口气…

她把胳膊上挂着的披风重新替人系上,跟着是与人一道往前看去。

霍令仪的脊背挺得很直,她修长的指根轻轻抚过披风上绣着的牡丹花,眼却依旧往前看去…天子脚下,一如往日般热闹,它不会因为少了什么人而有几分不同,这天啊还是那个天,这地啊也还是那个地。

“等进了城,便去梧桐巷把李神医请到府中…”霍令仪收回指尖负于身后,她微微仰着头,长睫恰好挡住了眼中的思绪,跟着是一句:“他若不肯来,便说我在边陲寻了几个酿酒方子。”

杜若闻言却是一怔,不过她什么都未说,只低着头轻轻应了“是”。

霍令仪见此也就未再说什么,她仍旧看着那码头上的光景,眼瞧着那股子热闹越来越清晰,负于身后的手也就跟着越发收紧了几分。

希望…她只是未雨绸缪了。

等船停——

陆机才又出现,他依旧是一身程子衣的打扮,待见到霍令仪,他也未说什么,只是与她拱手一礼。

霍令仪便也什么都未说。

船上这几日,她一直拘于船舱之中,偶尔出来也不过是在这船头透透风。就如陆机所说,这船上的人的确不多,除了那位船夫和厨娘,就连陆机也不常出现…更不必说那人了。只是霍令仪却知道,这船上的每一处地方只怕都隐着人。

那人位高权重,即便此次回来未曾透露什么风声,可又怎么可能只单单携一个陆机?

她朝陆机的方向屈身一礼,跟着是朝东厢的位置又打了个大礼…

是为感谢。

既然他不愿表露身份,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见他…霍令仪等打完礼便转身朝甲板走去,红玉和杜若忙跟着她一道往外走去。等下了船上了码头,她才朝身后的船只看去,船上已无一人,就连先前的陆机也早已不见。

红玉顺着她的眼看去,见到此景便轻声嘟囔道:“也不知这家主人是个什么来头,真是奇怪…”

霍令仪却未再说话,她收回眼朝外头走去,口中是跟着淡淡一句:“走吧。”

东厢房。

陆机推门进去,待瞧见屏风后头的那道身影便又垂了眸,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主子,人已走了。”

他这话说完也未听人答,便稍稍掀了眼帘往前看去,船舱中的光线并不算明亮,却还是能透过这层白纱隐约瞧见个大概。屏风后头的那个身影端坐在塌上,他一手支着头瞧着模样像是在假寐,另一只手却握着那串紫光檀佛珠,正有一下没一下得轻轻拨动着。

陆机见此便又垂下了眼眸。

船舱无人说话便显得有些静谧,却是又过了许久,李怀瑾才开了口:“她可说了什么?”

“无…”

陆机这话说完察觉到那人拨动佛珠的声音一滞,忙又跟了一句:“只是在走得时候,朝您这处打了个大礼…很是恭敬。”

李怀瑾听到这话才轻轻“嗯”了一声,手中的佛珠也跟着重新拨动了起来:“倒还算乖巧,比起她那个父亲,聪明不少…”他的声调依旧是清寂的,语句却带着一股子难得的闲适之意。

只是再闲适的话从他的口中出来还是变了个模样,不过也足够让陆机惊讶了。

待这话说完,李怀瑾便收起佛珠站起身,一身青袍长衫即便久坐也未见一丝褶皱:“走吧,去清平寺。”

“那李家…”

“先不回。”

乌衣巷。

信王府正门。

霍令仪一路打马而来,等至正门才翻身下马。

门前的小厮乍然见到一人一马刚想问话,待见到她的身影却是一怔,跟着是忙跑了几步朝她打了一礼,口中是恭声一句:“郡主,您,您回来了。”

霍令仪淡淡应了一声,跟着便径直朝里头走去。

自打母亲和弟弟接连去世后,她就再未登过门,倒是未曾想到如今再入此门,却已是隔了一世光景…只是霍令仪此时却无心情去看这府中光景。她得去看看她的母亲和弟弟,看看他们如今可一切都好。

等迈进二门,迎面却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余岁,却是府中的管家,因他自幼随着父王一道长大,便又赐了名字更了霍姓…霍长松瞧见迎面走来的霍令仪也是一怔,他止了步子,跟着是又连走了几步与她一礼,口中是一句:“郡主,您回来了。”

霍令仪闻言是点了点头…

她先前走得急倒是未曾察觉到霍长松面上的焦急,如今停了步子才瞧见他额头上布着的汗…霍令仪的面色止不住一变,连带着声线也跟着沉了几分:“出了什么事?”

霍长松闻言是又跟了一声长叹:“世子,世子他落水了!”

他这话刚落——

霍令仪的脸色便又苍白了几分,她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强撑着身子骨沉声问道:“令君现在在何处?”

“已被移去王妃那处了…”

霍长松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又说道:“这几日冯大夫恰好归家,属下正打算去外头请大夫来看。”

霍令仪闻言却未再说什么,她寒着脸抿着唇疾步朝锦瑟斋的方向走去。

锦瑟斋位于信王府偏东的方向。

霍令仪一路走得急,此时日头已有些高,等迈进院子的时候,她的额头与身后已冒了不少汗。母妃身边的知夏正站在廊下,瞧见她便忙迎了过来,等恭恭敬敬打完一礼,知夏便迎着她往里头走去,口中是跟着一句:“郡主,世子他…”

霍令仪闻言忙问道:“令君他怎么样了?”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扫了下院子。廊下候着的只有母妃身边的几个人,估摸着令君落水还没有多少功夫,若不然这院子也不会这么安静。

知夏见人已知晓,便恭声答道:“还不见醒,霍管家已去请大夫了,这会王妃和那位正在屋子里照看着。”

那位说得是谁,霍令仪自是知晓…

她什么话都未说,只是这双桃花目中的情绪却又冷上了几分,就连先前抿着的唇线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知夏也未再说话,她伸手打了帘子,霍令仪便弯腰走了进去——

屋子里头的人瞧见她皆是一怔,一位穿着素色衣裙的年轻妇人瞧见她进来更是一惊,不过也只有这一瞬的功夫,她便又恢复了如常模样,一面朝人迎来,一面是跟着一句:“大姐儿您可总算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

霍令仪看着她,袖下握着的手更是紧攥了几分…

林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了心下思绪,才掀了眼帘朝林氏看去…此时日头正偏,屋中的光线并不充裕,霍令仪这一双桃花美目仿佛泛着几许幽幽冷光,无情无绪,无波无澜。

林氏何曾见过这样的眼神?一时之间竟被逼着退了几步,声也跟着停了。

霍令仪见到她这幅模样才收回眼神,她不再看人径直打了帘子朝里头走去。

“侧妃…”

林氏听到声响才回过神来,她面色一变,却是此时才发觉自己竟被那个小丫头逼着倒退…她面上未有什么变化,袖下握着帕子的手却跟着收紧了几分,眼瞧着那一块还在晃动的锦缎布帘,眼中的神色便又沉了几分。

那个丫头,何时竟变得这样可怕了?

里屋的人先前也已听到了外头的声响,等霍令仪进了屋子便齐齐朝她看来,坐在床边的一位年轻妇人也跟着转身看来。妇人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素色长褙子,全身上下并无多少装饰,即便脸上满是斑驳的泪水,却还是无法遮掩她那一段美貌柔情。

“晏晏。”

许氏轻唤着她,声音柔和一如旧日。

她的手中握着一块翠绿色帕子,想去擦拭掉脸上的泪,只是想着床上躺着的幼子却又忍不住悲从心来,这泪也跟断了线的珍珠似得,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你弟弟他…”她已经没了丈夫,要是连令君也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霍令仪看着她这幅模样,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几分…她快步朝人走去,等到人身前便蹲下了身子:“您别担心。”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接过知夏递来的帕子轻柔得擦拭着许氏的脸,口中是跟着一句:“我已着人去请了李神医,有他在,令君绝不会有事的。”

身后的林氏正打帘进来,待听到“李神医”三个字,她打帘的动作止不住便又停顿了一瞬。

等看到霍令仪朝她看来的眼神,林氏才回过神来,面上也恢复成素日的模样:“还是大姐儿有本事…”她这话说完便朝许氏看去,声音恭谨:“姐姐放心,李神医医术高超,有他在,世子绝不会有事的。”

霍令仪见此也未曾理她。

她转了身子朝拔步床看去,床上的小孩约莫才七岁模样,小脸苍白,往日的鲜活模样归为死寂。若不是还有那一口气在,霍令仪只当他和前世一样没了气断了魂…她思及此心下便又跟着疼了几分。

霍令仪的手紧紧握着霍令君的小手,她还未曾说话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跟着是一道老迈的声音:“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我的乖孙儿啊。”

霍令仪听到这个声音,脊背却又僵直了几分,就连握着霍令君的手止不住也收紧了几分。

即便时隔一世…

霍令仪还是清晰得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何人的——

林老夫人,她的嫡亲祖母。

木头窗棂外的日头打进屋中,霍令仪仍旧低垂着眉目,她的身子一半隐于屋中的暗色之中,一半却暴露在那六月的日头之下…听着外头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她的下颌开始收紧,就连唇线也跟着紧抿了几分。

“晏晏?”

许氏瞧见身侧的霍令仪还未曾起身,便又轻轻唤了她一声…待瞧见霍令仪抬了头,许氏便朝她伸出了手,一双细弯的柳叶眉拢紧了几分,面上也跟着露出了一副担忧的情绪:“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霍令仪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只手,却未曾说话…

许氏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在这日头的照射下越发显得白皙而羸弱,她的手就如同她的性子一般,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温和…霍令仪心下轻轻一叹。她敛尽了心下所有的思绪,跟着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母妃的手心上。

待触及到那一份久别的温暖后…

霍令仪稍稍蜷了几分指根,恰好把母妃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中…这一世,她会好好的守护好母妃和弟弟,不会让他们再像前世那样以悲剧收场。

许氏自然也察觉到了,她侧头朝霍令仪看去…

待瞧见霍令仪面上的笑容,许氏面上的担忧也跟着散去了不少,就连那一份笑容也多了几分安定。

那锦缎布帘早已被人打起。

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老妇人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她一身宝蓝色绣五蝠的锦缎华服,就连头上也簪着珠宝华翠,许是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并不算安稳,即便如今浸于这富贵安和之中,面容却还是呈现出了几分老态。

她的步子走得很快,待瞧见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儿时,便又哭喊了起来:“我可怜的乖孙儿,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林氏立于一侧屈膝朝人打了个礼,而后便走过去伸手扶住了林老夫人,口中是跟着一句劝慰:“母亲您别担心,令君打小就是个有福缘的孩子,不会有事的。”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却是朝霍令仪的方向看去,心下是有几分奇怪。

这若按着往日,小蹄子早就过来扶人了,今儿个却是怎么回事?

林老夫人一听林氏这话心下才松了口气…

她握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任由林氏扶着,眼却朝许氏的方向看去,待瞧见她这幅素容装扮,也不见她迎上前来,心下便越发生了几分不喜。她刚要斥责过去,却瞧见了许氏身边站着的霍令仪。

林老夫人先是一怔,没过一会,脸上的那副怒容便尽数散去…

她看着霍令仪,朝她伸了手,连带着声音也跟着柔和了几分:“晏晏,你何时回来的?”

霍令仪听到这个声音,握着许氏的手便又收紧了几分…

她平了心下这紊乱的思绪,待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眼朝林老夫人看去,看着她面上未曾掩实的担忧,霍令仪心下止不住却是又叹了口气。

她朝人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伸手握住了林老夫人递过来的手。

待与人请过安…

霍令仪口中是跟着说道:“祖母,我已遣人去请李神医过来了,您不必担心。”

“李神医?”

林老夫人自是知晓此人的。

李神医在燕京城的名声极响,可能请得动他的人却没几个…这若是真能请他过来,倒是的确不必担心。

林氏立在林老夫人的另一侧,闻言却是轻笑着说了一句:“母亲,还是咱们的大姐儿有本事…这前脚才进府,后脚便能把这李神医请进府中。”这话虽是寻常话,可听在旁人的耳中却多了几分别扭。

林老夫人闻言果真折了眉心。

霍令仪的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变化,她仍旧握着林老夫人的胳膊,那双潋滟桃花目却不带情绪的朝林氏那处扫去一眼,声音无波无澜的带着几分清冷:“祖母年纪大了,府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我原想着请李神医过来替祖母诊一诊平安脉,倒是未曾想到这甫一进府却听到了这样的事。”

人的年纪越大,也就越发注重保养身子…林老夫人一听这话,果然脸上的深思尽散。她从林氏的胳膊上收回了手,握着霍令仪的手背轻轻拍了一拍,眉目带笑,声音温和:“还是我的娇娇儿最疼祖母。”

林老夫人这话一落——

林氏的面色自然有几分不好,她把仍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

她就知道,只要这个小蹄子回来就没好事。

林老夫人却并未察觉到林氏的面色,她现在满心满眼就是霍令仪,待前话说完,便又仔细打量起霍令仪,眼瞧着她较起往昔又削减了几分的脸颊,便又深深叹了口气:“你啊,就跟你父王一样,是个犟头的…边陲那种地方,你也敢一个人去。”

“你父王他,哎…”

她后话却未再说下去,只化作一声无边叹息。

屋中也跟着沉寂了起来,许氏的眼中重新泛起泪花,就连林氏也握着帕子拭着眼角默声不语,几个丫鬟更是皆垂了头抹着发红的眼眶…霍令仪心下也不好受,她眼眶微红,却还是强撑着身子开口说道:“父王若在天有灵,定然也不希望我们为他伤怀至此。”

距离父王的死讯传到燕京已有一个多月的光景了…

天子恩重,为感念父王一生戎马,仍旧保留了信王府的功勋爵位,可是这功勋爵位再厚重又岂能比得上一条活生生的命?

霍令仪的红唇因为悲痛而轻轻颤动着,她的父王一生征战沙场,世人皆说保家卫国,可在父王的眼中,却向来是以国为大,家为小。

年少的时候她不懂父王,甚至还埋怨过他,燕京城的其他勋贵都能赋闲在家,逗儿弄女好不快活,偏偏父王却时不时要出门,每回一去便是几月、半年的光景。

有一回她强抱着父王的腿不肯让他走。

可她的父王啊,却一身银盔铁甲蹲在她的身前,他说“晏晏,保家卫国,只有先护住了这个大国,才能保得住这个小家…”

那是何时的光景,她已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父王那日脸上的神色以及说话的语气,却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霍令仪往日也曾责怪过她的父王,若是父王没有死,那么前世的这些悲剧也不会发生。可如今的她却不会再责怪父王的选择,这天下总是需要有人去平定的…至于母妃和弟弟,就交由她来守护吧。

帘外有人轻轻禀道“李神医”来了。

这个声音也终于让屋中的这一片愁绪散开了几分,林老夫人握着帕子抹着眼角的泪,口中是跟着说道:“快请人进来。”

帘子被人打起,李神医一身宽袖长袍走了进来,瞧着模样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小儿,又看了看屋中围着的人,一双眉心便紧皱了几分:“怎么这么多人?把窗都打开,留下两个人,其余都出去候着吧。”

这话其实并不好听。

若是搁在往日,林老夫人早就该沉脸发作了,可李神医名声响亮,自然也没有人会去反驳于他。

霍令仪看着许氏面上的担忧,便开了口:“祖母,就让母妃待在里头,我们先出去吧,您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她这话说完便扶着林老夫人往外头走去。

临来走到布帘那处的时候,她却又转身看了眼立在屋中的林侧妃,神色未变,口中是跟着淡淡一句:“林侧妃也一道出来歇息会吧。”

林氏刚想说话,待看到那个眼神,却觉得心神一颤。

她拢着眉心低垂了头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跟着她们的步子一道往外走去。

东暖阁。

霍令仪扶着林老夫人坐下,跟着是按着往日的习惯坐在人的身边…

林氏便另择了个位置坐下。

知夏又替几人上了茶,而后是侍奉在一侧。

林老夫人握着茶盏是又问了霍令仪几个问题,大多是关于霍安北在边陲生前生后的事…霍令仪一一答了,又安慰了人几句,跟着是朝林氏的方向看去。

她手中茶盖半揭,却并未作饮,只是淡淡问道:“今次这桩事,林侧妃可曾调查清楚了?”

即便时隔一世…

霍令仪还是清晰得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何人的——

林老夫人,她的嫡亲祖母。

木头窗棂外的日头打进屋中,霍令仪仍旧低垂着眉目,她的身子一半隐于屋中的暗色之中,一半却暴露在那六月的日头之下…听着外头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她的下颌开始收紧,就连唇线也跟着紧抿了几分。

“晏晏?”

许氏瞧见身侧的霍令仪还未曾起身,便又轻轻唤了她一声…待瞧见霍令仪抬了头,许氏便朝她伸出了手,一双细弯的柳叶眉拢紧了几分,面上也跟着露出了一副担忧的情绪:“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霍令仪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只手,却未曾说话…

许氏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在这日头的照射下越发显得白皙而羸弱,她的手就如同她的性子一般,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温和…霍令仪心下轻轻一叹。她敛尽了心下所有的思绪,跟着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母妃的手心上。

待触及到那一份久别的温暖后…

霍令仪稍稍蜷了几分指根,恰好把母妃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中…这一世,她会好好的守护好母妃和弟弟,不会让他们再像前世那样以悲剧收场。

许氏自然也察觉到了,她侧头朝霍令仪看去…

待瞧见霍令仪面上的笑容,许氏面上的担忧也跟着散去了不少,就连那一份笑容也多了几分安定。

那锦缎布帘早已被人打起。

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老妇人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她一身宝蓝色绣五蝠的锦缎华服,就连头上也簪着珠宝华翠,许是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并不算安稳,即便如今浸于这富贵安和之中,面容却还是呈现出了几分老态。

她的步子走得很快,待瞧见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儿时,便又哭喊了起来:“我可怜的乖孙儿,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林氏立于一侧屈膝朝人打了个礼,而后便走过去伸手扶住了林老夫人,口中是跟着一句劝慰:“母亲您别担心,令君打小就是个有福缘的孩子,不会有事的。”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却是朝霍令仪的方向看去,心下是有几分奇怪。

这若按着往日,小蹄子早就过来扶人了,今儿个却是怎么回事?

林老夫人一听林氏这话心下才松了口气…

她握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任由林氏扶着,眼却朝许氏的方向看去,待瞧见她这幅素容装扮,也不见她迎上前来,心下便越发生了几分不喜。她刚要斥责过去,却瞧见了许氏身边站着的霍令仪。

林老夫人先是一怔,没过一会,脸上的那副怒容便尽数散去…

她看着霍令仪,朝她伸了手,连带着声音也跟着柔和了几分:“晏晏,你何时回来的?”

霍令仪听到这个声音,握着许氏的手便又收紧了几分…

她平了心下这紊乱的思绪,待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眼朝林老夫人看去,看着她面上未曾掩实的担忧,霍令仪心下止不住却是又叹了口气。

她朝人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伸手握住了林老夫人递过来的手。

待与人请过安…

霍令仪口中是跟着说道:“祖母,我已遣人去请李神医过来了,您不必担心。”

“李神医?”

林老夫人自是知晓此人的。

李神医在燕京城的名声极响,可能请得动他的人却没几个…这若是真能请他过来,倒是的确不必担心。

林氏立在林老夫人的另一侧,闻言却是轻笑着说了一句:“母亲,还是咱们的大姐儿有本事…这前脚才进府,后脚便能把这李神医请进府中。”这话虽是寻常话,可听在旁人的耳中却多了几分别扭。

林老夫人闻言果真折了眉心。

霍令仪的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变化,她仍旧握着林老夫人的胳膊,那双潋滟桃花目却不带情绪的朝林氏那处扫去一眼,声音无波无澜的带着几分清冷:“祖母年纪大了,府中又出了这样的事,我原想着请李神医过来替祖母诊一诊平安脉,倒是未曾想到这甫一进府却听到了这样的事。”

人的年纪越大,也就越发注重保养身子…林老夫人一听这话,果然脸上的深思尽散。她从林氏的胳膊上收回了手,握着霍令仪的手背轻轻拍了一拍,眉目带笑,声音温和:“还是我的娇娇儿最疼祖母。”

林老夫人这话一落——

林氏的面色自然有几分不好,她把仍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

她就知道,只要这个小蹄子回来就没好事。

林老夫人却并未察觉到林氏的面色,她现在满心满眼就是霍令仪,待前话说完,便又仔细打量起霍令仪,眼瞧着她较起往昔又削减了几分的脸颊,便又深深叹了口气:“你啊,就跟你父王一样,是个犟头的…边陲那种地方,你也敢一个人去。”

“你父王他,哎…”

她后话却未再说下去,只化作一声无边叹息。

屋中也跟着沉寂了起来,许氏的眼中重新泛起泪花,就连林氏也握着帕子拭着眼角默声不语,几个丫鬟更是皆垂了头抹着发红的眼眶…霍令仪心下也不好受,她眼眶微红,却还是强撑着身子开口说道:“父王若在天有灵,定然也不希望我们为他伤怀至此。”

距离父王的死讯传到燕京已有一个多月的光景了…

天子恩重,为感念父王一生戎马,仍旧保留了信王府的功勋爵位,可是这功勋爵位再厚重又岂能比得上一条活生生的命?

霍令仪的红唇因为悲痛而轻轻颤动着,她的父王一生征战沙场,世人皆说保家卫国,可在父王的眼中,却向来是以国为大,家为小。

年少的时候她不懂父王,甚至还埋怨过他,燕京城的其他勋贵都能赋闲在家,逗儿弄女好不快活,偏偏父王却时不时要出门,每回一去便是几月、半年的光景。

有一回她强抱着父王的腿不肯让他走。

可她的父王啊,却一身银盔铁甲蹲在她的身前,他说“晏晏,保家卫国,只有先护住了这个大国,才能保得住这个小家…”

那是何时的光景,她已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父王那日脸上的神色以及说话的语气,却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霍令仪往日也曾责怪过她的父王,若是父王没有死,那么前世的这些悲剧也不会发生。可如今的她却不会再责怪父王的选择,这天下总是需要有人去平定的…至于母妃和弟弟,就交由她来守护吧。

帘外有人轻轻禀道“李神医”来了。

这个声音也终于让屋中的这一片愁绪散开了几分,林老夫人握着帕子抹着眼角的泪,口中是跟着说道:“快请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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