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虽说不回去,可到底压不住困意,躲在小帐篷里,窝在道具充当的椅子上,歪着头睡着了。
窗外寒风也好,暴雪也罢,都隔绝在两耳之外。
女主掀了帘子进来,瞧见她这样睡着,不由心疼地“呀”了声,时夏睡得不安稳,听见动静便醒了,就听见她说,“编剧,要不你去车里睡会儿?这边儿哪能睡人。”
时夏迷迷糊糊的,手里扔握着手机,这会儿像冰块儿一样凉,她忙揣进口袋里,直了直身子,“没事,我就是眯一会儿。”她瞧着女生仍旧想劝说的样子,解释说:“我们这个职业,赶稿子的时候几乎天天黑白颠倒,早就习惯了,这会儿就是觉得无聊了些。”
“是吧?”女主深有认同,“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别人都说演员光鲜,我倒觉得不尽然,拍一部戏要付出的心血,实在是太多了。”
时夏倒是颇有感触,即便是公认有天赋的周政烁,演戏对他来说,也不算是轻松的,时夏记得有次他拍谍战片,夏日灼烈,他穿着制度,很多特效镜头,吊着威亚来回飞。
时夏那时候还是他后援会的会长,跟剧组交涉好,定了餐车送进去。
因为是室外,他们被允许在外围参观,隔得很远,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影,半空中还有打戏,为了效果好,导演拍了一条又一条,最后终于一场戏拍完,他手都磨出了血,他被工作人员接下来,直接盘腿坐在地上,灌了好几瓶水。
已经早过了午饭的时间,他捧着饭盒,草草吃了两口,就又被叫走了。
她那时看得极心疼,后来跟人说,别人都嘲笑她,“这算什么呀,对演员来说太平常了,你不知道那个女演员xx,为了拍一场戏,落下终身的腰椎病,你说值不值?”
“这也不值得提倡,无论什么职业,保护好自己才是首要的。”她那时是这样回答。
可仔细想想,也证明这圈子并非是随随便便就能光鲜亮丽的,庞大的人气和粉丝基数,都是靠一点一点实力积攒起来的。
不然再美的外表,没有好的作品撑着,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时夏一直都知道,拍戏真的很辛苦,至少对一个自我要求严格的演员来说。
女主抱了一些纸板壳出去,“编剧,你要是不困的话,来一起吃火锅吧!”
装道具和器材的车腾出来了,是大的厢式货车,正好可以容纳大家一起进去,拼了一个长桌出来,火锅添上水,放底料,道具组的小哥甚至自制了烧烤架,时夏肉买得挺多,一部分拿来煮,一部分拿来烤,倒也够用。
秦成昊这会儿眼镜都摘了,专心照看着火,脸上堆满笑意,“不枉我辛辛苦苦搬上来。”时夏怕不够吃,买得挺多,车子到山脚就上不来了,只有一条旧时的石阶路,一直通到山要来,剧组的人开得都是越野车,胆子大直接从那边较缓的山坡一路爬上来的——不过待会儿能不能下去还是个问题,就半天的功夫,雪已经到脚踝那么深了,路是很滑的。
刚刚时夏打了电话要秦成昊去接,两个人搬不完,还是酒店的司机小哥帮忙把剩下的送上来的。
时夏做事细致,该考虑的都考虑了,鸳鸯火锅,碳块,筷子和勺子,塑料小碗,还有几瓶白酒,素菜和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出来,火烧着,车厢里渐渐暖起来,大家在闲聊着,边儿上放着探照灯,灯光直直地照射在车厢顶上,光不是不亮,也不算暗,映着火光,多了几分朦胧的暖意,时夏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坐着了,周政烁坐在正中,左右都坐了人,即便没人时夏也不好坐过去,那位置太显眼。
她默默走到角落里,跟阿梅坐在一起,阿梅笑着。“编剧,怎么不去周老师那边坐着?”她抬眼看了看,看到周政烁边儿上坐着的女二和男二,“嗳”了一声,“玥玥,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给我们编剧让个位置呀!”
她这话玩笑的成分多,听着暧昧的很,时夏脸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周政烁看过来,眼里也带着笑意,没有反驳阿梅的话,只看着时夏,仿佛在说,“过来!”
女二本是在请教问题,没注意到时夏过来,闻言慌忙站起身,倒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编剧过来,编剧你快过来这边儿坐啊!”
说着,她便已经起了身,蹭到另一边儿坐着。
那边空了一个位置出来,时夏这时候再拒绝,好像有些矫情了,于是起了身,笑说,“其实坐在哪里都一样,我们谈恋爱也好多年了,大家这样成全,还怪不好意思的。”
“什么不好意思的,刚刚周老师偷亲我们编剧,我可看见了呢!”一个女演员举手笑说。
人群发出几声“哇”来,嘀咕着,“看来周老师不是禁欲,是闷骚。”
周政烁闻言只笑了笑,也没反驳,拆了一副碗筷给时夏,其实条件简陋,只是一次性的碗筷,但在他手里过一遍,仿佛也能看出一点儿高级感来。
时夏窘得不知道怎么接话,兀自低着头。
他忽然说了句,“我从前,不喜欢带她去工作的地方,总害怕她听到些不好听的话,这是第一次,谢谢各位照顾了。”
他手边儿有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算致谢。
一桌人,都楞了,旋即笑闹起来,“周老师,干嘛突然这么严肃,虽然我们很嫉妒编剧,但她人真的很好哦,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他点头,“我知道。”
有人热情附和,“就冲着火锅我也爱编剧一万年。”
“别别别,你不能爱,偷偷跟你说,我们周老师可是练过的,你这腿八成不想要了。”
“想什么呢,我这是纯洁的友谊之爱,周老师,你得相信我,我对编剧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周政烁“嗯”了声,半开玩笑地说,“反正你也是没有机会的。”
一群人哈哈大笑,纷纷安慰小男生。
说话的间隙,水已经开了,辣椒的香味顺着蒸腾的热气往空中飘,钻进鼻子里,把馋虫都勾出来了,大家目光灼灼地盯着咕嘟嘟的水泡,指挥着近处的人把菜往里添。
时夏和周政烁离得最近,于是拿着长筷子把菜往里面夹。
等熟了再捞出来,一个个分过去,虽然菜买的不少,可毕竟这么多张嘴,几乎要分不过来,有急性子的已经去想了别的法子,去了车厢外,扒开一块空地,架了烧烤架,开始烤肉吃。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买烧烤签子,去道具里面扒了好久扒出来一把钢丝,用钳子夹断了,洗干净,拿到沸水里煮,然后又捞出来穿了肉去烤。
这架势看起来也是十足可怜,但这暴雪天,实在是没什么可讲究的了,能吃一口热的,已经是让人觉得感激。
冻了半天,人都冻得麻木了,这会就着火吃了点儿热的,才算是彻底活过来,温了酒喝着,聊一些八卦,时夏刚刚只顾煮东西,也没顾得上吃,这会儿趁着大家在喝酒侃大山,周政烁添了点儿进去,煮好了捞给她吃。
时夏举了一筷子毛肚,吹着气,偏过头问他,“胃还好吗?”
没吃东西先喝了一杯冷酒,本来一半清锅一半辣锅,可吃着吃着就混在一起了,他胃一向不好,吃了那么些辣,我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他拿漏勺把牛肉舀在她碗里,低声笑着,“我又不是小孩子,有分寸。你怎么这么能操心?”
他拿她刚刚的话回她,显然带了点儿揶揄的意味,时夏嘶着气,一点一点啃着牛肉,轻哼了声,不理会他了。
有人把话题引到了时夏和周政烁身上,颇有兴味地问,“周老师,编剧是你初恋吗?”
他点头,没有避讳,坦荡应着,“是。”
“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早恋。”他笑了下,“那时候她还不满十八岁,我比她大一岁多一点,差不多那个年纪!”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以前一直觉得,周老师这种性格的,大概……”提问的人歪头思考了下,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不解风情?”他自己倒是给自己定了位。
旁人都笑了,“也不是啦,就是觉得你不是那种会早恋的人,不对,是那种不会恋爱的人。”
阿梅敲了下碗,笑说:“周老师,你知道你的粉丝都怎么评价你吗?”
“除了拍戏,脸上都没多余的表情,浑身上下写了一个大写的高冷,行走的荷尔蒙,偏偏带着一身浓郁的性冷淡的味道。”阿梅一口气说下来,自己先笑了,“他们都被你的外表骗了。”
周政烁抿着唇笑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给人那种感觉。
“好了,关键问题来了,是谁主动的?”
他偏头看了一眼时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