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靠惶恐道:“陛下一定长命百岁,挺过这一关。”
景隆凄然一笑:“什么长命百岁,朕知道自己的事。朕活这么多年岁了,不在乎。你跟了朕了二十多年,也知道朕的性子,忠直坦然,踏踏实实,不喜那些圆滑狡诈。当然,朕这性子吃了不少亏。幸好当年遇上师父,否则这帝位早换了人。”
“奴才听过陛下说过多遍,如果不是帝师,皇位可能就让那天裿皇子夺了去。”
“嗯。没错。当年朕就笨嘴笨舌,憨厚老实,所以即使身为太子,但所有人都不看好,认为朕难担当大任。尤其是韦家从中作梗,借题发挥,处处宣传朕懦弱无用。即使是先帝,也有撤换朕这个太子的打算。只有师父认为朕能胜任,并和他们斗智斗勇,最终保住朕的太子之位。”
说到当年事,景隆皇帝滔滔不绝。
他联想到当时争嫡凶险场面,话锋一转,道:“朕应该时命不久了,想把身后事彻底安排妥当,为免江山大乱,手足相残。”
铁山靠一振,不敢再吭声。
尽管他是皇帝的心腹,但这涉及帝位的安排,他只不过是个太监,不该也不敢发表任何的意思。
“祐儿是太子,贪玩了些,心性难定。朕已经调查过,许多人都对他有微辞,那些弟弟都不服他。朝臣对他也是多有贬斥。前两年,几位内辅就说太子私德有亏,心性品行一般,暗示朕最好换太子。朕留心了一段时间,的确有点难胜大任之感。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铁山靠自然不敢插嘴此等事情,道:“奴才眼拙,见识也有限。此等重要之事,奴才哪有什么高见?奴才只跟着陛下走,陛下意思是什么,奴才的意思就是什么。”
作为皇帝的心腹,他自是摸透景隆的想法。
太子允祐天资有几分,但整天沉迷于花天酒地,荒废于学习和政务,还有数次欺男霸女的事件,所以宫里宫外都风评极差,品行和口碑都不行。皇帝对他相当失望,有了撤换之意。但是想到自己当年险些被撤的惨况,将心比心,又怕自己看漏眼,撤换错误。
所以一直都在踌躇不定,犹犹豫豫。
“你啊!”景隆皇帝长叹口气,道:“不过明哲保身也好,万一日后真涉及到宫斗,朕那些个儿子自相残杀。朕见先帝去了,也保不了你。”
铁山靠道:“奴才跟随陛下出生入死,并不怕死。实在是奴才眼界浅,识人的本领有限,不敢胡乱给意见。”
景隆皇帝颌首,道:“这倒也是。你看人的本领,还不如朕呢。……当今论识人的本领,没人比得上朕的师父。只是他云游方外多年,不知何时才回归……”
就在眼时,景隆的动作止住了,怔怔望着铁山靠的身后。
“师……师父!”
铁山靠一脸雾水:“什么师父?”
他随着皇帝的视线往后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个人。
虽然二十多年,但万林的容貌并没有一点变化。
依然年青。
身材依然挺拨。
然而景隆已然白发苍苍,不再是那个圆脸少年。
景隆一下慌慌张张,要下床:“扶朕下来,朕的师父来了……”
万林制止了他,见他形容枯槁,瘦得没有人形,不由一阵心酸。
他手一挥,给皇帝贯入一缕的‘入圣境’护体能量。
景隆脸色稍红润一些,也有了一些的力气。
但是万林明白,也就这样而已。
来得太迟了。
景隆已然到了最后的时刻,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没法补救。
“师父,徒儿给你行礼。这可能是徒儿最后一次给你行礼了。”皇帝还是要起来。
万林无奈,催出一股柔力,将他托下龙榻。
景隆艰难地向他鞠躬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徒儿免礼。”
万林将他扶起来,而后运用柔力送托回床上。
“奴才见过帝师。”
铁山靠也是站起来,向这位传奇人物问好。
“铁公公客气。”
“师父多年未归,徒儿一直惦念。”
“为师出外云游,体察世间人情去了。最近才归,听闻你把几大皇朝都统一了,建立不世功业,为师颇为心慰。”
说起自己的丰功伟业,景隆来了兴致,由于得到精力的补充,人也精神。
不由说起当初战场的凶险。
说了一会。
景隆惋惜道:“可惜师父这些年不在,没法目睹。对了,师父此趟打算留多久。”
“暂时没有出去的打算。”
“那太好了。朕有一件难为之事,想在最后时刻,请教师父。”
“你想我帮你定太子?”
“正是。”
“这终究是你皇家之事。而且观人知著,需要时间,我才刚回来,也不能给你意见。为师只向你保证大夏皇朝的稳定,不用过份为此担忧。”
景隆一听,放下心头大石。
与其说他担心继任者,还不如说他真正担忧的是大夏稳定。
自己好不容易才打下这么广阔的江山,他可不想因为继任者的问题而崩塌瓦解。师父的本领,他是最清楚的,有他保证,那就没有问题。
铁山靠则心里一沉,神情沉重。
因为万林这一说,等同于表明陛下的病,他也没有办法。
要知道万林乃是世外高人,若他都没办法,那世间之下谁都没有办法。
又谈一会,万林见他已经疲倦,也就先行告辞。
铁山靠紧随而出,来到殿外,外面的人皆是诧异:怎么里面会出来一个陌生人?
铁山靠则一个眼色,让他们退开。
“帝师,陛下的病真的没有法子?”
万林仰天长叹,摇头道:“回天乏术。”
就在此时,一位锦袍玉带的年青人领着数名的羽林卫走了过来。
“慢住,铁公公,这位是?”
万林转身,打量他一眼,道:“阁下是第几皇子?”
“嘿。你是不长眼睛吗,孤是堂堂的太子!什么第几皇子?”那年青人正是允祐太子,景隆的长子。这段时间,受到高人指点,他日夜都守在此地,为防就是有人趁父皇不清醒,受人唆摆,撤掉他太子一位。刚侍卫通知他,铁公公陪着一位陌生人从父皇的寝室里出来。
他匆匆赶了来,见此人自己也没见过,又不是朝中大臣,不由质问。
铁山靠刚要说话,万林摆了摆手。
“原来是太子,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言了。”
“废话!你正面回答孤,你是什么人?”太子见他认软,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在下是陛下的一位故友,听闻陛下身体有恙,所以前来探望。”
“就仅这样?”允祐上下打量,一副想看他是不是说谎的模样。
“你可不是教唆父皇写些什么东西吧?哼!看你就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