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是说奴隶主让城镇陷入瘫痪什么的?还有其他原因?”
“当然——哪有就一个理由,就能让整个计划停滞呢?”
塞莉之前的话没有说完,提恩自然也能听出来,不过这里,还是装傻比较好,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明说的。
提恩随口编了几个常见的理由。
“正常情况,也就是暴力反抗,又或者制造恐慌什么的吧?”
“怎么可能用这种手段,也怪我没有好好说清楚问题,我重新问,你认为三年前,突然推行的这个法令,真的是为了禁止奴隶贸易吗?”
“”
“神圣帝国是一个拥有全大陆最长历史的国家,也是全大陆唯一一个用了四百年奴隶制的帝国,奴隶作为牲畜为民众劳动,已经四百年了,可以说这个国家所有人都认可的一件事情,也许我们会把奴隶当人,但这个国家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眼里的奴隶和看门狗没什么区别,是廉价,用完就丢的生物。”
“”
——
“三年前推行这条法令时,你认为反响最激烈的会是奴隶商人吗?”
——
“是——普通民众发生的暴乱?”
“没错,是普通民众为了维护自己所饲养的宠物,他们命令宠物四处进行破坏,最后导致整个城镇陷入了瘫痪。”
废除奴隶制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个良性的政策,可这条政策,却遭到了最应该支持之人的反对。
愚蠢又或愚昧?恐怕并不是这样,奴隶的存在是非常便利的。
对他们而言,奴隶是一个廉价、任劳任怨、工作时会全力以赴完成任务,并且可随时补充的道具,天底下有什么人不喜欢呢?
使役奴隶的,都会非常快乐,即便这份快乐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可谁会去想这份痛苦呢?
流泪了?那就下个命令让他不许哭。
哀嚎着?那就让他闭上嘴。
坏掉了?那就丢掉重新买一个。
“整个城市,都是人渣。”
“是啊,所以当时这条法令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废止奴隶制,而是要借废止奴隶制,彻底进行经济改革,三年前的诺森因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依托于奴隶之上的,他们用奴隶耕种,用奴隶建造,用奴隶做一切可以做的事情。”
“用奴隶的尸体和血构建的城市吗?”
“是啊,所以这个城市和死城没什么区别,经济和文化始终停留在原始阶段,当地的领主知道这么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城镇会因为地基坍塌而毁灭,所以领主下法令,与其说这是废止在奴隶的命令,还不如说是强迫众人进行转型的鞭策。”
“现在看来,这领主的政策是成功了?我们现在一个奴隶都见不到。”
“成功了?我看未必,我们现在是见不到一个奴隶,可这是经济发展带来的,并不人自愿舍弃的,现在经济发展放缓,人如果要往回走,刚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崩坏,奴隶制在这个国家施行的太久了,短短几年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一般民众的观念。”
提恩并不能理解神圣帝国的民众的想法,他的大脑中,奴隶这两个字,就是恶性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变成良性的词语,可他却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不说奴隶,把奴隶替换成狗,这就好理解,你饲养了一条狗,用他看家,然后某天有人告诉你,你不能饲养狗了,你会是什么反应?抵触,无比强烈的抵触,可对方用一大笔钱来安慰你,你在金钱的诱惑下,妥协了,并且在金钱的诱惑下,你承诺不再养狗。
可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当钱用完,你看着空荡荡的大门,你打算开始养狗,然而这个时候,你发现自己没办法饲养了,因为你承诺了,你必须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你每天每天不断路过那个大门,你的念想根本不会减弱,只会越来越强,直到你打破自己不在养狗的承诺。
有人会觉得用狗来对比奴隶不合适,是不合适,非常不合适,因为狗的命,远比奴隶的命要有价值。
奴隶主会慈爱无比的疼爱一条狗,也不会浪费一点时间在奴隶身上。
也许会有慈爱的奴隶主,也会有仁慈的,用爱,不用暴力对待所有奴隶的奴隶主存在,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没有这么多恶人。
没错好人是存在的,善良、仁爱的奴隶主也是存在的。至于存在什么地方?那当然是存在于除奴隶主之外的所有人中。
“人不会轻易改变,你不要指望一个恶徒能够改变自己的本性,也不要指望一个人渣,能够觉醒自己的良知,与其指望他们发生改变,还不如好好教育他们的下一代,他们这代人,呵呵——我看是没希望了。”
塞莉说的是很有道理,可人渣也是人,当他们抱起团来,还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完全放置,到最后只会形成一块大毒瘤。
即便这群毒瘤不会被正常人理会,但无论什么时代,人渣都不少,他们会寻找着新的人渣,不断不断扩展,他们是影响不了大部分人,但是——他们恶心啊。
“也不能完全放弃吧,要是他们闹起来,这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为了不让这群人渣闹起来,控制源头和继续发展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可很不幸,源头十有和商会有关系,要继续发展,十有也要和商会有关。”
“两难吗?”
“也不,商会不止一家,总有不涉及这些源头的商会,但我想大部分商会都不会放弃这份暴利,所以他们杀只鸡做威慑,唯有让商会明白,国家和他们的区别,才能不付出任何代价的让他们转型。”
“这只鸡就是和违禁品扯上关系的罗泽商会吗?”
“要我说,这是一步豪赌,这一步,赌上了这座城镇所有人的未来,换了我绝对不会选这的路线,风险太大了,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当然,换我来做也许还有三成的可能性,首先我绝对不会这么急,我会把奴隶过渡期延长到八年。”
提恩是没有继续听塞莉吹嘘自己的想法,他转而给塞莉倒起了牛奶。
塞莉碗中的东西,是真的只吃了一口,现在被提恩又倒了点牛奶,为了不溢出,她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喝了几口。
此时的提恩指了下前方。
“那我们现在,是要主动联系商会吗?”
“关于这点,我们要先见人。”
“见谁?”
“守备队队长,安。”
“”
其实这里应该要见的,是领主那边的核心人物才对,站在商会、协会、奴隶商人对立面的,必然是领主那派贵族阶级。
可这里塞莉想要见,竟然是一个连贵族头衔都没有的平民阶级,提恩不认为见安能有什么结果,也没什么意义。
“真的要见她吗?提议和她的长官见面,不是更好吗?”
“我之前就和你说了,这个安,她手上的权力,以及当地的影响力,远超出你的想象,我们之前打听到,守备队前几任队长都被暗杀了,你说为什么到她做,就没人敢暗杀她?你说她是高位贵族我还能理解,但你要知道她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平民阶级。”
这一点提恩自然也是考虑过的,守备队的队长,这并不是一个高官,连续被暗杀了这么多人,队内的老人和下位贵族自然不敢上,那他们为了继续办案,自然要扶植一个没有可能被暗杀的傀儡队长出来。
至于什么样傀儡队长不会被暗杀,这不是更简单吗?
提恩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难道不是因为杀了她没有价值吗?她看起来才二十多岁,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办案,没有威胁所以才放着她,这么考虑没问题吧?”
塞莉轻轻的摇了摇头,抹掉了提恩画的圈。
她画上了一个错误的标识。
“是这样,不了解当地情况的人,可以这么想,但你认为被挑落头盔之前,安被外界认可的年龄是多少吗?”
“好像听人说是三十多岁?”
“你认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会被人评估出这么高的年龄吗?守备队是和平民接触最多的,能够被平民评估到这个年纪,显然她不光懂,而且办的非常有效率。”
“”
“既然是有个能力的队长,为什么商会他们不敢下手?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了,他们不敢,这也体现了安在领地内的地位,我如果猜的不错,她很有可能就是领主派系中的核心人物,我们直接找她谈,可以最直观的看到领主派系的样子吧。”
“”
“你不要这么看我啊,虽然无限接近于零,但是这大于零,只要他们没失败,我们就不能断定他一定失败,而且事在人为,安他们的未来,还不好说。”
“”
塞莉现在说的,与其说是在承认安他们的可能性,还不如说这是在给一个死刑犯确定执行日期。
提恩是很不想继续和安扯上关系,只要想到安,就会有大量不好的回忆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