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手中武器的重量,犹豫了一会后,武器垂向了地面。
普通人正义是那么的脆弱不堪,即便是威廉,他也感觉到了自己面对他们,也并不是必胜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是人往往都会在正义和生存之间,选择生存。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是他们的选择,没有人能够干涉他们,至于法律?现在这个世道,法律真的还有意义吗?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会做的。
明白这一点的威廉,只能咬着牙收回了剑。
“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前提是,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
“”
“我期待市政厅给我的回复,顺便也告诉你一下,市政厅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让你选择的话——我换个说法吧,你必须要做出某个选择了,威廉。”
“时间不多了?随你们怎么说,至于你问我选择?选择站边吗?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和恶魔为伍。”
离开了神选会并没有任何的犹豫,可是在回市政厅的路上,威廉却难以做出选择,并不是站边,而是怎么表述的选择。
安德鲁是一个正义感比他还要强的人,如果把这些告诉了他,恐怕他会直接把神选会列为邪教,而现在卡洛城区数万住民基本都是神选会的信徒。
如果诱发了大规模冲突,没有人会是赢家,只是不说的话,威廉感觉自己也无法忍受他们的恶行,无数的孩子会因此而遭受非人的虐待,让他沉默不语,他绝对做不到,只是他也必须要顾全大局。
威廉绝对不会认为这些孩子被贩卖出去,能够得到更好的生活,如果不是人渣,谁会去买卖人口?有点良心的,谁会去买和卖?这群孩子一定是受害者。
只是现在这种环境下,那个宗教混蛋所设想的未来真的会出现,卡洛城会爆发饥荒,而饥民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威廉感觉自己无论怎么选,眼前的道路都是绝路。
抬起头看向天空的威廉,第一次感到了天空的无趣。
——
“云彩一直在变化,可天空,却从不会有任何改变,任由云彩怎么闹腾,都离不开天空的掌控之中。”
——
回到市政厅的威廉却没有见到安德鲁,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整个市政厅的氛围异常的诡异,好像是来了什么领导?
得知了安德鲁去了郊外的森林后,威廉也没多问,就直接离开了市政厅。
说到郊外的森林,那地方在战前,可是卡洛城出了名的景点,一片翠绿的森林,即便不走进去,从远处看也是一种享受,可现在,清澈的溪流早已经不见了,绿色的树木也变得焦黑一片,姑且还算是保留了一点原来的样貌。
只不过样子虽然变了,现在依旧是很多人来的地方,只是过去是作为年轻人们约会的浪漫之地,而现在,却是市民悼念一切逝者的重要场所,这种职能的改变,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吧。
靠近焦黑的树木时,威廉就已经见到了安德鲁,跟在他身边的只有斯黛拉,以及两个从没见过的黑衣人。
刚打算靠近的威廉,就听到了林子里面的争吵声。
安德鲁是声音最大的一个,他是指着卡洛城质问着那两个黑衣人。
“你们kgb要支持神选会?你们疯了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吗?”
“卡洛城区需要有一个机构来稳定民众的情绪和心理,而神选会是目前发展最好的一个,我们对他们已经进行了一定的调查,现在的我们可以确定,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一些突发情况,并且他们也十分愿意和我们进行合作,维持卡洛城的安定。”
“所以你们kgb就让我们和他们和解?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神选会是邪教!你们这是在把爱尔兰地区推向深渊,你们疯了!”
“至少他们能活下去,神选会现在的确是在贩卖人口,但这也是被逼无奈的,我想等爱尔兰地区慢慢恢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可以承诺你,我们会帮助神选会舍弃掉这些黑色的部分,我们会让他们成为一个正常宗教。”
“变成一个正常宗教?你们自己相信吗?还是说你们打算帮他们隐瞒这些?不要忘记了北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是怎么爆发的!叛军是愚蠢,但更愚蠢的就是当地的政府,还有你们kgb!”
“安德鲁,你必须要明白,不是我们想要这么做,而是我们没有选择,我们能做的只是通过牺牲小部分人,保全大部分人而已,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么有办法,我们必须要保证大部分人能活下来。”
“为了让大部分人活下去,所以就必须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吗?现在已经不是战争时期了,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不会接受这种决策!我会去一趟爱丁堡,亲自——”
“我们不要问你的意见,我们所做出的决定你只需要执行,安德鲁,你应该明白违背kgb方针的人是什么下场。”
“——”
眼见那边的情况急剧恶化,怕不是继续放他们谈下去,过会就要直接以叛国罪处决安德鲁了,这个安德鲁各方面都好,就是认死理,也相当的倔强。
威廉这个时候也是主动出声,从远处走过去缓解下安德鲁那的气氛。
“两位可别再为难领主大人了,他可是贵族,要脸的,有些事情你们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去做的。只是我刚才神选会回来,安德鲁领主让我去那边和他们的首脑谈一下条件,目前来说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安德鲁,你只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那一切都还好商量,如果你不明白,遭殃的不只是你一个,我们不希望整个卡洛城给你陪葬,如果你想死,那就去死好了,但是卡洛城数万民众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也不会想死的,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丢下这么一段话的两个黑衣人就这么离开了。
可是这两人带来的压力,显然让安德鲁并不好受,谁让现实的问题摆在那,谁都没办法解决呢?天上不会掉粮食,地里长也需要时间,卡洛城的未来——威廉是看不到未来的,只是他可以不去思考,安德鲁却不行。
说些什么?算了吧,还是让这个人缓缓吧,领主大人要是真的抑郁了,卡洛城可就么办法运转下去了。
现在斯黛拉也在,当着孩子的面,可不好谈这些。
“安德鲁,这个点就一起出去喝点什么吧。”
“我知道你认为很愤怒,可我现在非常的冷静,知道了一切,我反而没那么生气了,有关神选会的勾当,我也已经听他们说了,你那了解到多少了。”
“基本也全了解到了,神选会那边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打算。他们打算让你给他们一个合法的身份,而他们会给我们足够的粮食,来帮助卡洛城区度过危难。”
“建立在贩卖人口上换取的粮食?威廉,你是支持他们,还是反对他们?”
“不支持,也不反对,安德鲁,我想支持和反对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们能够解决卡洛城区的粮食短缺问题,那他们就是错的,所有人也都会反对他们,可如果解决不了,那他们就是对的,一切都要靠事实说话,这就和战争一样,谁赢了,谁才有话语权。”
“——”
“只有让城内的百姓活下去,他们才会站在你这边,而现在我们做不到,所以支持者都站在了神选会的一边,这也是我们必须要考量的问题,因为接下来怎么走实在太重要了,安德鲁你现在的决定,会改变卡洛城的未来。”
“未来?我只看到了现在。贩卖人口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正确的,无论他们挂上了什么名义,这绝对是错误的,我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我会尽一切手段去打击他们,尽一切手段去保护孩子。”
“”
有的时候一个人过于理想化,其实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尤其是当理想的人,手握权力之时,这更是一件糟糕的事。
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们的世界更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所以我们要学会折中,而怎么折中,反正绝对不是心存幻想之人是绝对没有办法找到最中间的位置。
从安德鲁之前所有的行为来看,他的确是一个好人,也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领导者,只是他对民众的愚蠢程度,以及对这种灾难下的人性,了解的太少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自己有着一颗高洁的心,所以就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他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坚持自己的正义而死,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饥饿面前维持人的姿态,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遵从为人的底线。
这个世界,无知永远占据着主流社会,冷漠和自私,才是真正的主流价值观。
可是安德鲁不明白这一点,他是一个理想化的人,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是一个好人,可他却没有办法理解现在卡洛城需要的是什么。
卡洛城现在根本不需要理想,不要美好的环境,更不需要是什么思想、自由,他们需要的是粮食、衣物。
一碗饭,远比所谓的高洁理想,要重要的多。
威廉试着和安德鲁解释,可他知道这解释不了的,到底要怎么去说服那些饥民去死呢?又要怎么说服他们放弃生的希望呢?
做到不到的,可是现在的威廉必须要开口表述出来。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懂道理,大部分人为了活下去,是能够舍弃一切的,现在的卡洛城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安德鲁这一点你也非常清楚,我们可以站出来高声反对,也可以高呼我们坚信的正义,可你真的认为,有人会理会我们吗?”
“没有人会想要卖掉自己的孩子!他们会理解,就算现在理解不了,他们以后也会理解的!人伦惨剧没有人希望发生的!”
“他们永远不会理解,他们会幻想着自己的孩子被有钱人接纳了,会幻想着一切不存在的东西,然后依靠这份幻想得到的财富活下去。你说他们会理解?凭什么会理解?他们有理解这件事情所需要的智力吗?有不违背人伦的良心吗?有为人父母的人性吗?都没有的,这才是人,一个为了自己无恶不作的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人人都这样的,这种人只是小部分人而已!”
“他们是大部分,只要有一个人这么做了,会有无数的人跟着去做,他们不会思考,也放弃了思考,安德鲁,也许我们可以强制禁止贩卖人口,可这些孩子不被卖掉的话,你觉得他们未来的道路,在哪里呢?”
“他们会在父母身边,未来就在卡洛城,他们会好起来的。”
“跟在父母身边,然后一起饿死吗?一切都不不会好起来的,安德鲁相信我,如果他们跟在父母的身边,会面临比饿死更残忍的事情。神选会那边的人已经替我假设好了——年幼的孩子们会被杀害后丢进汤锅,煮着吃掉。安德鲁,你认为这结局,是他们这些孩子所期望的吗?你认为这会是正确的吗?”
“我们不会这么做的,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我们是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安德鲁,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也许你还不知道,可是我在莱伊什港已经见到过了,真的有人会吃人的,饿疯了的人,也真的什么都会吃的,见过连死人头发都煮着吃的人吗?你见过啃咬着残肢断臂的难民吗?我见过,我还知道很多更残忍的事,你想听听吗?”
“难道是我错了吗?难道他们是对的吗!”
“这不是对和错的问题,安德鲁,我们必须看清现实,坚持自己的正义,不会让民众过的更好,而我们的职责是让他们活下去,即便这会牺牲小部分人,可这是没办法的,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安德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