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极寒之地。
锡戒
血族最高审判区,与皇室并存的三大机构之一。
曾经位列与皇室之上,拥有最高审判权。
只不过,现在由于皇室愈发壮大,皇权势力早已渗透于每个审判庭的高层。
所以,皇室也间接拥有审判区的荣誉与裁定权。
此刻的标有数字“12”黑色暗狱内部。
这里关押着都是即将被执行死一刑的血囚。
没有白天和黑夜。
有的只是凄惨无比的嘶吼和难忍的痛苦伤害。
是永无止境的精神和肉体折磨。
而在这座戒备森严的第十二号暗狱最深处,于今日送来了一位被列为重刑级的囚徒。
在被押送过来之前,那些曾经手刃无数鲜血的癫狂死囚们都听说,这个血族曾经是一名门大贵族。
至于为什么会送往这座十二号死囚暗狱。
谁都无法知晓这其中的原因。
那位贵族送来之时,全身被紧紧盖满了灰色的特殊布料,封存着运往过来。
那种布料并不是为了给对方贴心地遮挡日光。
而是那里面一层,是密密麻麻涵盖着纯银质粉末,那些细密的粉末经过特殊的研制打造,覆盖在任何一位血族体肤之上,会如无数蝼蚁撕咬着皮肤,蚀骨锥心。
这是一种最残忍的押送方式。
用在一位贵族身上,直接就是折辱到了极致。
她犯了什么罪?
从无尚荣誉一下子跌落到这样不堪的暗狱里,12号暗狱里的任何囚徒都很好奇。
贵族是皇室之下最有利的地位阶层,只要一心效忠皇室的话,就可以永远无忧。
那些早已疯癫痴狂的死囚犯看着那位曾是高高枝头的贵族竟然沦落为与他们这些囚犯一样的下场,有的只有疯狂的嘲笑和无尽得意。
直到被推送的滚轮到达了暗狱的尽头时,咯吱作响的滚轮才停止了那刺耳的声音。
那位贵族被两位看守粗鲁地从架子上扯了下来,她的躯体即使被布料包裹,但他们一想到这里面被押送的是那位昔日高不可攀的穆府家主。
他们的手就经不住,在那上面狠狠地亵一渎着触碰着。
即使那里面那位贵族,仍然是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摸够了没有,孩子们。”
一道甜美稚嫩的嗓音如沐春风传至在这座森严阴冷的12号暗狱里。
所有听到着声音的看守身体僵硬地笔直地站立着,丝毫不敢有任何一丝懈怠。
而在牢一狱里的死囚们更是惊恐地沉默不语,与之前的疯癫得意判如两出。
她就是皇室的赛莉殿下,赛林大公的亲妹妹,最喜爱的就是刑讯犯人了。
即便她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但她的手段残忍又无情,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对外人。
都毫不留情。
“我问你摸够了没!”赛莉一下子紧紧握住那位吓到不敢吱声的看守脖颈,下一秒就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然后将尸体扔在了一旁。
“都清楚了,这位可是12号暗狱的贵客,穆府的公爵,因为违抗皇室才被送往这里,但无论如何,都是贵客,不可怠慢。”
赛莉清晰的话音传入这座暗狱的每一位耳朵里,所有人都以为对方是真的在保留这位贵族最后一点颜面才道出这样的说辞的。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
命令着身旁跟随的审判官将那些已然发挥作用的灰色布料掀开,让这位已经饱受折磨的昔日公爵透透气,呼吸呼吸这充满死亡的气息。
“只有我可以审判她。”
那些灰色布料终于不再捂住她的周身,穆斐的脸在布料撕拉开来之际,才显露了出来。
同那晚在大雨之下的穆府美人相比,此刻穆斐的脸,真的是……
“瞧瞧这可怜的小脸蛋,被银质伤的那么深,一定很疼吧。”赛莉用指尖挑起穆斐的下巴。
看着这张从白皙脸颊上渗透鲜血的模样,银粉侵蚀。
伤口始终都会裂开,然后滴血就是这样的死循环,总之,这种受罪方式,给一般没怎么经历过皮,肉之苦的贵族来讲,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但眼前这个女人倒是坚毅又倔强。
甚至还用着那双金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嘴角依然挂着那种嘲讽的微笑,即使受了这样的折磨。
仿佛在无声地反抗着她,抗争皇室。
赛莉感到很麻烦,她亲自请愿处理这件盘踞在皇室心头多年的丑事。
如果她处理的好,算是在皇室里立了大功,自己的威望将会更加上涨,结果碰上一个死咬牙不放的蠢货。
这个叛变的东西。
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说,那个异种被安置在哪里。
“您问多少遍,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穆斐冰冷的眼睛从容地看着这位皇室成员,但她还是别过了脸,不想让对方那只脏手触碰她。
赛莉哼笑一声,“即便其他人都认为那个异种会被那场火烧死,因为那里面的毒物谁都解不了,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我做事向来比较谨慎。”
穆斐被绑在涂满银质的特殊规格的刑具上,她的身体早已被银质的这些东西失去了痛感,因为太过疼了。
疼的她都忘记了到底多痛。
唯有那双手被禁锢刑具的灼烧伤痕才显现出,这些利,器有多伤人。
“您在我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殿下。”穆斐瞥了一眼自己被撑开的手腕,仍然是脸上如此沉静。
仿佛那些痛都不在她身上。
赛莉抓住穆斐那淋湿的头发,略是使劲地将之提起,“穆斐,为什么你这么糊涂?如果你父亲没有沉睡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你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穆斐被迫与这位人人都尊敬的赛莉殿下对视,她的记忆里,她死都要保护着的尤然,已经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了。
只不过,她在潜意识里,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帮她记着唯一一条坚守的决定。
尤然要好好的。
好好活下去。
“殿下,我这个将死之人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看在我家族曾经为皇室效忠的份上。”穆斐微微抬起头,她被折磨到仅存的力气只能轻声说话。
赛莉看着对方那张始终如平常般的脸,这穆斐被上了刑具都没有一丝动容。
真是个怪物。
“好啊,你问吧。”赛莉放开了对方的头发,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想要问什么问题。
“那个所谓的‘异种’如果真是按血缘来讲,您还应该算是她姑姑吧。如果我说,那孩子从小就很可怜,常常被欺负,她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被我捡回去的,小家伙心地善良,很懂礼貌,也很能吃苦,府邸的所有人都喜爱她,她本可以就这样一辈子待在府邸,根本不会给你们造成威胁的,就是这样的‘异种’,您看在我即将死刑的处决上,放过她,行吗……”
赛莉望着连被刑具折磨都没哭没喊的穆斐,此刻竟然流着泪求她,她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多么感人啊,你身为一方之主为了区区‘异种’甘心赴死,真是感人至深。”赛莉冷笑着听着这愚蠢的问题,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咯咯地笑个不停。
穆斐扯了扯嘴角,讽刺地摇了摇头,“也是,像你这样的皇室,怎么会懂人心。”
赛莉瞬间冷下眼看着这倨傲的女人,对方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她的蔑视,对皇室的蔑视。
“你的死讯很快就到了,就在明日,我会让你庇护过的所有人都看见他们曾经的家主被火烧到连灰都不剩的样子。”
赛莉冷冷下达着自己的裁断,她要让所有血族知道,违抗皇室的下场。
***
“她快不行了,体征完全错乱了,很显然,我没办法救她,她自己都在放弃活下去……”
“拜托你救救她!”
“我在尽力,只不过,这孩子哎……”
病房里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夜晚六点,这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拯救还在继续。
而躺在病床的那个虚弱女子,她憔悴如白纸的皮肤上插一满了细管,即使是在竭尽全力将她从死神手里拉过来,可是这个原本坚强无比的孩子却头也不回地向彼岸走去。
她不想活在没有穆斐的世界里。
自她知道因她而起的种种事,穆斐大人为了她承担了所有罪责,所有罪责啊。
原来她活着就是个错误,她本就不应该活着的,她活着连累了所有人,连累了她的大人,大人还因为她而死。
当她知道这个消息,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的世界仿佛被抽干了空气,她像个将死之人,根本没办法呼吸,快要窒息了。
她感觉心上被扎入了无数把尖刀,扎地她支离破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真的快痛死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可不可以和大人在另一个世界再会。
大人一个人在那里一定会很寂寞,她必须要陪着她才行。
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根本不想活。
活着,对她来说太难了……
在经历三个多小时的抢救后,这里的人终于还是将她从死神手拉扯了回来。
为了防止她自寻短路,她的双臂被绑在床架上。
道雷和汉圣先生都过来看望了她,可是她连一句话都没法开口,因为她嗓子都哭哑了。
她本在慢慢恢复的身体因为之前被她自暴自弃的拉扯,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风雨飘零的残缺品,稍微动一下,就全散了。
她呆滞地凝望着白色的天板,耳边只能听到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即使是流干了泪,眼角还是会渗出水迹,划过她脸上的伤痕。
她就这样像个已经没有人气的木偶。
躺在床上,等死。
随着一阵微风刮过,她的身边突然站立了一个人。
她还是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毫无动摇,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值得她去在意的事情了。
站着的那个女人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人,然后又抬起头望着这堪萨区最刺眼的阳光,果断将窗帘全部拉下,遮蔽了这间屋内所有的光。
然后她将自己黑色的斗篷摘了下来。
“你母亲当年没有你这样懦弱不堪。”女人说完这句话,伸出手握住尤然的手腕,感受着对方微弱的脉搏。
坎伯家族研制出来的毒物,任何血族被这毒物燃烧都得死。
尤然能活到现在,全部是因为她体内的黑女巫的血统以及身体里休眠的那只怪物。
“你母亲当年为了保护你,即使被围剿到绝境,她也用最后的力量牺牲了自己保护了你,尤然。”
躺在床上的女子听到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终于微微转动了眼珠,望向身旁那个黑斗篷的女人。
廉迫帝。
她不是廉家的吗?廉家可是忠于皇室的。
尤然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个女人是敌是友了,但对方提到自己的母亲,是啊,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可是她为什么又流泪了。
尤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因为她,她母亲才会死,因为她,她的大人也死了。
她就是个灾祸。
沉默了许久。
“穆斐她还活着,只不过,活不久了。”廉迫帝最终将这个事实告诉了这个已经绝望到不行的孩子。
躺在病床的女子听到这份告知后,慢慢睁大了眼,望向突然给予她希望的女人。
她的嘴唇颤抖地不像话,她需要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骗她的话!
她紧紧盯着廉迫帝的眼睛。
最终,她知道对方并没有在骗她!
“啊……大……大人……”她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泪水,嘴唇嗫嚅着想要问出话,可是她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要救穆斐,她要救穆斐!她要救穆斐!!
廉迫帝凝视着如此焦急无措的尤然,对方那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里早已告知了她此刻需要做什么。
“你这幅躯体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去救穆斐?你连活下来的决心都没有。”廉迫帝冷淡地刺激着对方。
“我……要……救……她”尤然用尽力气嘶吼着,她的声音低哑。
廉迫帝望着对方的样子,似乎又看到曾经尤然母亲的样子,她没想到,对方的性子竟然与她极为相似。
为了心爱的人连死都不怕。
“其实你的身体里那颗心脏只有一半,那是你母亲为了掩藏你她的血统以巫术分离了,她本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以这样普通人的身份活着,不被暴露,不被追捕,可是她没想到,你还是步了她后尘,”廉迫帝慢慢说道,然后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另一半的心脏寄存在我这里,如果你想清楚了,我现在就可以归还于你了,前提是你自己想清楚了。”廉迫帝说完,睁开猩红色眸子等待着尤然的答案。
这样的决定,只有一个结果。
将会瞬间暴露尤然的位置,隐藏身份将不复存在。
尤然将面临全血族的讨伐,当然,如果她足够强大有胆识的话,也可以主动去。
这一切都要看尤然自己。
毕竟,本已灭绝的黑女巫血统是血族乃至很多生灵都为之忌惮和憎恶的,因为她们太过强大,何况,尤然还是黑女巫与皇室的孩子。
廉迫帝的手被猛地抓住,尤然如黑色沼泽般的意识流如巨蟒一般侵入廉迫帝的思维里。
只为了传达一个讯息——
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在乎,
哪怕是万劫不复,她早已万劫不复了。
她只要去救穆斐。
廉迫帝盯着尤然许久,最终开始默念着那古老的咒语,顷刻间,日光满照的堪萨区天空,慢慢形成了无数个黑色的恐怖旋涡。
如暴风般席卷了这座光明城。
廉迫帝用着尖锐的指尖划破自己的心口。
顷刻间,鲜血顺着黑色的皮肤滴落下去。
那些鲜血仿佛是受到召唤般融汇成暗黑色的芒星图案,房间瞬间窗户紧闭,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那鼓动的心脏,在这黑暗的房间内,产生着血腥的呼唤。
原本的病床早已被戳穿地表的藤蔓拉扯到地下六尺,那枚交还的半颗心脏在芒星最中央尤然的身上。
顷刻间,从地底冒出的无数双宛如骷髅的骸骨之手疯狂地拉扯着那个女孩。
它们要涅灭她,它们要将她拖入地狱,它们要和她共生为魔。
房间内一切开始慢慢腐化,墙壁上的少女挂画因为腐蚀显现出一张恶魔哭泣的脸,然后融化成一滩黑色岩浆,四处蔓延开来。
瞬间将尤然整个人吞噬在这无尽深渊之中。
就在廉迫帝皱着眉头望着地下深渊,开始担心的之际,
一只满是黑色黏、液的手一下子从深渊内伸了出来,然后整个人从恐怖的黑色深渊里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覆盖着可怕的黑色岩浆,那些岩浆还在她的身体上泛着高温水泡。
她背对着廉迫帝,微微抬起已然被岩浆融合好的残破手臂,充满黑血丝的眼眸纯真地望着自己身上开始被岩浆黏合好的躯体。
她的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望着廉迫帝。
然后,微微勾起了嘴角。
***
“殿下,刚刚据手下汇报,堪萨区产生了异动现象,但再次侦查就毫无头绪了,属下猜测有可能与‘异种’有关……”
刚从锡戒结束那该死刑罚的赛莉殿下头疼地听着部下的汇报,她阴沉着脸,心情很不好,毕竟在十二号暗狱。
锡戒的重刑犯场地,虽然她感受到将穆斐的尊严踩在脚下的刑罚快感,但对方怎么都不肯透露半字以及那恼人的倨傲眼神,令她非常不悦。
所以她懒得听部下汇报这样没有确定下来的消息,她抽出手套,甩了对方一耳光,“不要猜测,我需要的准确结果。”
跟随的部下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
“回府。”她一声命令之后,没人再敢多说一句。
漆黑的寒夜,锡戒正在紧张筹备着一场盛大的死刑盛宴。
于明日举行,这场盛宴,她将会对那位蔑视皇室的死囚在众人面前施以火刑,这么久以来,还从未有哪位贵族受过这样折辱的刑罚。
谁让那个女人这么不配合。
赛莉望着森冷的夜色,得意地笑了下。
当她回到自己的皇室外侧宫殿时,已然深夜。
虽然她的府邸并不是在皇室,但紧邻着皇室,她府邸的仆人极多,都是知道她的脾性。
她竟然听着由自己卧室内传出来的留声机的悠扬音乐,不悦地蹙起眉头。
谁这么不想活了。
响亮的高跟鞋踏在光洁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卧室门口,然后倏地一下推开了那扇门。
一位身形颀长的黑衣女子正倚靠在留声机旁背对着她。
对方及腰的银色长发毫无束缚地散落下来,在这暗夜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刺眼。
她一只手将留声机的调速针重新移了位置,紧接着,原先柔和的音乐开始变得急促甚至携带着诡异尖锐的变音。
她慢慢转过身,抬起黑血丝的眼眸,嘴角挂着温和却又渗人的笑意,凝视着回府的赛莉。
“晚上好,
我亲爱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