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烈锋问道:“何雨,你家具体是望南何处?你父亲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何亲人?”
“民女家住望南郡海口县海源镇岩口村,先父并无正式姓名,人称何老七。”
孟小鱼表面上看着不慌不乱,可汗水却已从后背冒到了额头。
她暗暗骂自己自作聪明,干吗不老实说自己叫孟小鱼,家住宇宁郡宇东县正东镇盐边渔村。就算说了真话,也牵连不到管愈啊。这下好了,她只能撒一谎,再以十谎以蔽之。为了让何宇有个同姓的父亲,连父亲的名字都要捏造一个。
而且,估计不出半月,皇上就查出来她的这些话都是一派胡言。
但她现在迫不得已,不得不把谎继续撒下去:“民女家中已无亲人,来都城本是投奔亲人的,但亲人并未找到,故而滞留在此地。”
“嗯!”上官烈锋沉吟道,“着户部司去查明何雨身份。”
孟小鱼低着头,虽然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小脸上的红晕早就消失殆尽,如果仔细看便能看到她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额头和鬓角都是细密的汗珠。幸好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和汗珠做不得假,便一直低着头,力图逃过众人的目光。
她心中又不停地向各方神灵祷告,希望能有哪位菩萨看她顺眼了,会让去望南查她身份之人路上多遭遇些意外,拖慢点行程。
那身穿官服的花甲老者又说道:“皇上,要查出此女所言真假,无需户部司去望南查户籍名册。老臣有个更快的法子。”
孟小鱼的汗冒得更多了。
“哦?张爱卿请讲。”
孟小鱼听到上官烈锋称这老者为“张爱卿”,立刻便猜到了这人是监察司的御史大夫张子屹,心中恨得牙痒痒。
上官凌云说府尹跟张子屹交好,而张子屹又是太子上官轩辕的人。如此看来,这张子屹显然跟上官轩辕串通好了,不是要把她孟小鱼弄死,便是想把玉佩的事弄个明明白白。
孟小鱼想到这儿,便又悔恨不已。她来到殿中这么久,那府尹竟是一字未说,做了甩手掌柜。而上官凌云此时也做了缩头乌龟,一言不发。她居然差点相信了,上官凌云真有心护她。
这厢孟小鱼暗自悔恨着,那厢御史大夫张子屹回了上官烈锋的话:“皇上,此女来都城之时,带来了几个护卫。臣认为,能养得起护卫,又能在都城开得起书肆和书坊的女子,其家底不会太差。我们将那几个护卫叫来,定能查出何雨的真正来历。”
孟小鱼闻言吓得差点瘫坐在地。
她知道阿檀木他们此刻就侯在宫门外,若他们被叫进来随便一问,她孟小鱼这一生大约就这样过到头了。不但如此,管愈和宇宁王府恐怕都要被牵扯进来。
她偷偷瞄了一眼璃王上官凌云,只见他神色自若,似乎与她从不相识一般。
她只能暗暗叹息。落得如此地步,她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信错了人,更何况,现在她这种情况,谁又敢伸手相救呢?
她正神思飘忽之际,忽听到太子上官轩辕说道:“父皇,儿臣知道她的几个护卫从何而来。”
“那轩儿你说。”
“这何雨之父曾在海中救过一人。那些护卫就是那被救之人派了护送何雨来都城的。”
“何雨,可有此事?”
孟小鱼心中一声悲叹。如若上官轩辕已经将这事都查清楚了,那她还能不说出管愈来吗?
“回皇上,有。先父已离世多年,去年家母也仙去。民女孤苦无依,只能去找被先父所救之人相助,那人倒是顾念先父的救命之恩,便派了护卫护送民女来都城寻亲。”
孟小鱼猜上官烈锋下一步便要问她,他父亲救的人是谁,住在哪里,她要寻亲的人是谁之类的,便暗自思索应对之法。
谁知张子屹却问道:“这么说,你真是渔民之女?”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家父是否以打鱼为生,大人一问护送民女来的护卫便知,此刻应该就有几人在宫门外候着。”
孟小鱼话说得理直气壮,却心存侥幸地想,来都城时便跟褐樟说好了,只说他们都是来自望南,希望护卫们不会被龙座上的人吓到说了实话。
至于她家的具体地址和父亲的姓名,估计他们没人真的清楚,能知道她出生于渔家就不错了。
“那就去将她的护卫带进来。”上官烈锋说道,
张子屹朝着身边的人一扬手:“武校尉,你跑一趟吧。”
武校尉也在监察司任职,是张子屹的属下,闻言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张子屹又问孟小鱼:“那你是如何学会识字写书的?”
孟小鱼暗忖,这般情形下,她若告诉他们真话,怕是没人会信吧?谁会相信一个人在梦中学会了读书写字,还过目不忘?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回大人,民女兄长曾蒙先父所救之人教化,识得些字。民女当时便跟着学了些字,后来又将先父所救之人的赠书悉数全览,认识的字便多了。民女写书,全凭想象,生计所迫,未有章法,不曾想到会得到某些读书人之喜爱。”
“一派胡言!”张子屹怒道,“读书识字若如你所说般简单,那天下人岂非全是读书人了?”
孟小鱼将头伏在地上:“民女不敢欺瞒皇上和大人,也不敢与天下读书人相提并论,民女未有先生正式教化,故而所写之书或文风古怪或荒诞不羁,多数读书人读之而不屑。”
“好伶俐的口齿!”张子屹冷哼一声,“皇上,随便跟着人学几个字便能出口成章、口若悬河,此事怕是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皇上圣明,还请相信民女。民女自幼记性不错,能过目不忘,故而能比常人学得快。”
“哦?”太子上官轩辕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过目不忘?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当场试试看,看她是否真能过目不忘。”
“嗯。”上官烈锋似乎也有了点兴趣,随手拿起一份奏章递给身旁的太监。
太监又将奏章递给孟小鱼。
孟小鱼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将奏章还给太监。
此时的大殿悄然无声。孟小鱼始终低着头,没敢去看大家的表情,理了理思绪,开始背诵奏折:“臣率军守关,于兹有年矣。臣之练兵,可谓勤矣;臣之远征,可谓久矣;臣之年岁,可谓老矣。然臣母寡守多年,久卧病榻,臣不能随侍左右……”
孟小鱼缓慢而清晰地将一封奏折背得一字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