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上官柔儿之后,孟小鱼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现在已经知道管愈给她的雕龙玉佩是上官烈彦的随身玉佩。而他给她的发簪,看今日上官柔儿所言,大约真是陈皇后的遗物。
上官凌云说他从未见过陈皇后,也未见过她的发簪。那到底是上官凌云说谎了,还是巧合?
这些先皇先后的东西,为什么都在管愈那里?雕龙玉佩乃长公主上官柔儿给的,也许关系着传国玉玺的下落,那发簪是真关系到陈皇后之女的下落吗?
上官柔儿为什么要那么紧张那个发簪,还要想办法从皇上那里拿回来?
一系列的问题,想得她脑袋疼。
就在她苦苦思索长公主的话之际,陆掌故又来了。他这次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火气还大,也不让人通报,直冲冲地进了内厅等着她。
孟小鱼不想见他,躺在榻上装病,让褐樟去敷衍他。
褐樟去了半晌,回来说道:“主子,掌故大人不愿意走。他说他就坐在内厅一直等着您过去。”
“他愿意等让他等去,看谁耗得过谁?”孟小鱼没好气地回道。
“他也不是光等,就坐那儿一盏一盏地喝茶,喝得烦了又让我们拿了些书过去,一本一本地翻看,说您要是不起来去见他,他便不走了。”
“这老顽固可爱读书了,一读起来便没完没了。我可耗不过他。”
孟小鱼从榻上爬起来,想着自己一边被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公子哥儿们缠着要签名,一边烦恼玉佩和发簪的事,一边还要应付这老顽固,不由得又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然说道:“我既非他女儿,也非他学生,为何稍稍尊重他一点他便倚老卖老了?我非出出这口气不可。”
她边说边气冲冲地往外走。
陆掌故见孟小鱼过去,花白的胡子气得都要翘起来了,站起来就吼:“好你个何宇……何宇!你居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害得老夫我还以为找到了个忘年交。”
孟小鱼本来也未曾细想陆掌故气呼呼地来找她的原因,忽然被他这样一骂,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怼道:“我不过是着了男装罢了,您老眼拙看不出来还怪我?”
“哎,你还敢顶嘴?”陆掌故气得直跳脚,“你这个不遵女德、不守礼法、整天胡闹的死丫头!女扮男装经商也就罢了,你还偏偏开的是书肆,还敢化名书巫写书!你让天下读书人如何自处?”
“他们如何自处关我何事?”孟小鱼心里也窝了不少火,“我写我的书,我卖我的书。您要看不惯,大可不买不看。”
“呀!你这个死丫头,你敢叫我不买书不看书?老夫我活了多大岁数,就看了多久的书。你不让我看书,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白亏您读了那么多年书,我的话都听不懂。我让您不要买我卖的书,不要看我写的书,谁让您去死了?”
“这都城满大街的人都在读你写的书,你凭什么不让老夫我看?”陆掌故被孟小鱼越带越偏,“你个野丫头!如此不遵礼法,不遵女德,居然敢写书卖书?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我写书卖书怎么啦?哪条王法规定不准女子写书卖书了?哼!我懒得理您,我还得写书去。”孟小鱼发泄了一顿,觉得心里爽快多了,就想着干脆气死这老头算了。
“老夫我听说你十日后还准备签名售书?”陆掌故仍旧吹胡子瞪眼的,“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脸地给那些市井俗人、凡夫浊物们签名?你是想要通告天下你不要脸?”
他这话骂得重了点,孟小鱼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发起狠来:“是又怎样?若我是男子,您是不是就要夸我才智过人、经商有道啊?为何换成是个女子就是不要脸了?男女长得是有那么些不同,可脸长得却是一样的。您说我不要脸,我还真就不要了,我必定装扮妥当、笑意盈盈地为买我书的客人签名,他们喜欢我的脸带走便是。”
“你……你……”
陆掌故一时气结,脸色铁青,颤抖着手指着孟小鱼,指了半天,恨声说道:“你还真以为那些人让你签名是因为你的书写得好?会有多少公子名士背地里笑话你,多少浪荡子混杂其中轻薄你,你会想不到?”
“那又怎样?我有护卫。”
孟小鱼看他气得皱纹都堆一块去了,不由得又觉得好笑,促狭道:“要么这样,您现在把书拿来,我先给您签名如何?”
“你这死丫头!”陆掌故果真被她气得跳了起来,拿着一本书就往她的头上砸。
孟小鱼毕竟跟着管愈和褐樟学过一点武功,哪里会站在那里乖乖挨砸,一闪身就躲开了,边躲边笑出了声:“哎哎哎!说归说,可不能带打的啊!我说掌故大人,要动武您可打不过我,我劝您还是来文的比较好。”
陆掌故气得直喘粗气,又坐下,拿起茶盏猛喝水。
孟小鱼也有些意兴阑珊,便坐到他对面,也拿起茶盏猛喝水。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褐樟已经笑翻了好几次,此时也终于收了笑,身姿笔挺地守在门口。
陆掌故喝够了茶,抬眼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孟小鱼,忽然便心中一软,暗忖这丫头其实也没啥不好的,确实就是一副娇俏的少女模样,是自己之前眼拙当她是个初入商道的少年。而且她有些书虽写得离经叛道,可细细读完不但有趣还从不同角度揭露了许多道理。
人跟书一样,虽有荒诞不羁之处,可却讨人喜欢。
陆掌故如此想着,全身便像被戳了无数个窟窿一般,瞬间泄了气,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瞧瞧你这身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的,今后还怎么嫁人?”
孟小鱼斜睨了他一眼,只以为这老顽固已经没力气骂了,慢条斯理地答道:“我又不要嫁人。”
陆掌故余怒未消,闻言不由得提高了音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亘古不变之理,你一个正当年华的姑娘家,怎么能不嫁人?”
“哪条王法规定我一定要嫁人啦?您老何必瞎操心!”
孟小鱼一边毫不客气地怼,一边暗自嘀咕着这老头真烦人。
褐樟听到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嫁人上面,立刻来了兴趣,心想自己劝不动这小祖宗,说不定老祖宗骂得动。
谁知陆掌故此时已经没有了吵架的心情,语气变得无比慈祥:“这不是王法不王法的事情,这是约定成俗的规矩。老夫听说你父母双亡,在都城孤苦无依,也真是够可怜的!”
孟小鱼向来吃软不吃硬,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硬是忍住,嘟着嘴埋怨道:“您老吵架就吵架,干吗要说这话来灭我气焰?”
门口的褐樟也被这突如转变的气氛弄得感概万千。他比谁都清楚孟小鱼来都城后的种种遭遇,可她依然顽强地面对如今的境况,毫不退缩,从未悲叹。这并非一般女子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