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孟小鱼醒来后,发现附近牧民的毡房和帐篷都已不见了,管愈带来的一百多人已经先行出发。
她和管愈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策马赶路,留下几个人善后。
天气变得异常寒冷,他们出发不久,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他俩就这样在北翌草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管愈看了看天,面露担忧之色,他也不知道孟小鱼是不是真来了葵.水,便问道:“你感觉如何?可需停下来休息?”
“这雪下得还不大,我们尽量多走点。北翌的冬天来的比其它地方都早,这天定会一日冷过一日,等到大雪覆盖住整个草原,我们行走起来便会诸多不便,马也找不到草吃,我们便不得不购买草料。”孟小鱼归心似箭,根本没意识到管愈内心在担心着什么。
“在此待了近一年,你倒涨了不少见识。”管愈唇角微勾,回首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青松、翠柏、紫楠和褐樟等人,终是没敢把话问得太明显。“你身子可还吃得消?”
孟小鱼跟着卡木丹诚元学骑了那么久的马,早就不把这点路程放在眼里。不过,她终于领会到了管愈想问什么,不由得脸上犯起了一抹红晕。
她这几日确实来了葵.水,可已近尾声。昨日为了逃过挨打才故意虚张声势的。
“呃——咳咳!”
她也将头往后转,眼神风一样地扫过褐樟和紫楠,脸上的红色愈发艳丽。
昨日自己怎么那么不知羞耻,居然当着三个男人说出了那话呢?
“咳咳!”她继续故意清嗓子,“呃——还好。走吧!”
管愈看着她那娇艳欲滴的脸色和一脸尴尬的表情,立刻了悟。
这丫头昨日不会是真耍了他吧?
他半信半疑,忽然抬头看了看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听闻你去年给很多人做了一种羽绒服御寒,轻便暖和,穿起来极为舒适。”
敢情他这是吃醋了?
孟小鱼忍不住笑了:“嗯,可惜我的已弄脏,无法穿了。等回到尚赫,我给你做件试试?”
“三件。”管愈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听褐樟说过,孟小鱼在离开都城前,吩咐了婢女给上官凌云做两件羽绒服。
孟小鱼哭笑不得:“好好好!以后你冬天穿的袄子我都包了,全做羽绒服。”
管愈满意地笑了:“你怎么想出来的法子?又是梦境中学的?”
“嗯。”孟小鱼使劲点着头,“梦境中的人冬天几乎人人都穿那种衣服。南方人穿得薄点,北方人便穿得厚点。可惜我找不到合适的布料。”
“要怎样的布料?”
“透气,但防水,最重要的是能防止羽毛钻出来。去年我用的布料,勉强能透气和防水,却无法阻止绒毛钻出来,我只好多做了一层里布,再套一层外布。”孟小鱼轻轻一叹,“皇上和朝廷为何不多想想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而是想着如何争夺皇权、勾心斗角、攻城略地呢?”
“发展经济即是济世济民,治国平天下。当今皇上也在尽力而为之。”管愈又恢复了他那矜贵儒雅和老成持重的模样。
“呃——我梦境中的‘经济’已非单纯地皇上或朝廷自上而下的那种安民兴国,而是指百姓都参与物质的生产、流通、分配和消费的活动。”
孟小鱼看管愈微微蹙眉,似懂非懂的模样,又继续说道:“就是让百姓都种植或生产东西,然后让东西可以很快运到全国甚至全天下,卖给需要的人。百姓人多,各地方的地貌和产物又都不一样,如若朝廷鼓励经济,多修官道,很快百姓便都能将自己种的或做的东西卖给需要的人,自己也有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管愈立刻明了,朗声说道:“例如北翌需要粮食,百姓便可将自己的余粮都送来此处卖给北翌,北翌又将自己养的牛羊和马卖给尚赫百姓。”
“正是如此。只是百姓各家的余粮也不多,百姓自己送来北翌总是诸多不便,也不划算。若官府多修官道,让尚赫和北翌可以自由通商,那便会有粮商愿意收购百姓的余粮来跟北翌做买卖。”
孟小鱼边说边想着梦中古代的丝绸之路,看着含笑静听的管愈,继续说道:“如若官道通了,路上又无劫匪贪官拦截,商人们不但会收购粮食,逐渐也会收购蔬菜,甚至布匹、书籍、瓷器、茶叶、香料、药材等,他们会将这些东西从宇宁运到赫北,从赫东运到睦加,甚至于北翌、东昌、南川和西岭各国。”
快马不用鞭催,响鼓不用重锤。管愈听到此处,已经完全能领悟到其中的妙处,连连点头,接口道:“如此一来,百姓受到鼓励,便会多织布匹、多写书印书、多烧瓷器、多种茶叶、香料和药材。你所说的经济便活了?”
“对,就是如此。甚至有些人会合起来一起织布或印书等,这就是我梦境中的工厂。工厂要提高产量,就需要一些机器——噢,就是诸如比织布机更好用的器具——来做一些重复的事情。如此日复一日,经济越来越活,百姓也都能安居乐业,谁还会想着去造反或打江山?”
除了跟哥哥说过梦中读过的书和唱过的歌,孟小鱼从来不跟人讲她的梦境,因为也不会有人信,即便是信了,也不一定能理解得了。
唯有管愈是个例外。他不但信,还能理解、包容,甚至学到其中的精华。
管愈在飘飞的雪花中缓缓骑行,心中却感慨万千。他虽有些儿女情长,可胸中也有沟壑,眼里也藏着乾坤。
他沉思良久,说道:“你那个梦中世界可真不简单。要做到如此,还真得朝廷出诏令,倾举国之力以致之。”
“嗯,这种事情在我的梦中叫做变法或改革。不过,我梦中可追朔的历史也就五千年,年代越久史料越模糊,有史可考的变法几乎没几个成功的,也就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为何?”管愈刚刚才想到,尚赫需要来一场自上而下的变法,听得孟小鱼如此一说,不由得大为疑惑。
“大多受限于封建统治的弊端,皇上不信任变法发起人,或因变法触犯了上层社会的利益,也就是那些王公贵族、达官贵人的利益。呃——这个,阿志哥哥,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无妨,我们还得走好几日才能到赫北关,你可慢慢讲。”管愈虽然愿意放弃统领一职去从商,心中却也有放眼天下的境界,故而对阻碍变法的因素十分好奇。
“那也讲不完。”
“那就过了赫北关后再讲。我们此生还可在一起过好几十年,你总可以讲得完。”
孟小鱼闻言,有些脸颊发烫,略带羞涩地看向他。
她毕竟是个初陷情网的女儿家,格局里便多了些儿女情长。
管愈见她那模样,不由得邪魅一笑:“你在北翌日日给卡木丹诚元讲书,我心中甚是不悦。作为惩罚,你以后便日日跟我讲你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