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河被意料之外出现的端阳郡主挡住了脚步。
苏沅和来福也趁机从茶楼中脱身,勉强于比肩接踵的人群中找了一个可跻身的角落,艰难的站着。
准确的说。
是来福在地上站着。
苏沅在他头顶的树枝上蹲着。
来福心累脖子也酸的仰头望着苏沅,头痛不已。
若苏沅依旧是男子装扮,爬树也就爬了。
也不算出格。
可苏沅今日穿的是裙子。
还是红色的。
如此瞩目的一身,在街上转一圈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这么往树杈上一蹲,造成的效果当真是……
不亚于闺阁中的千金,挥舞着打虎的棒子上了戏台。
台下全是看客。
苏沅也知要脸,上树前特意买了个纱帽戴着。
身形挡不住。
可起码脸是挡住了。
为难的只剩下了来福。
他没法挡。
人们瞧不见苏沅的脸,就齐刷刷的去看跟苏沅明显是一伙的他。
明明蹲树杈的是苏沅。
来福却被人盯得恍惚有种是自己的错觉。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苦哈哈道:“主子,您放眼瞧瞧,满盛京城的姑娘,有骑马的坐车的,但是真没谁爬树的。”
“您下来吧,我求您了。”
苏沅不为所动的啧了一声,指了指来福身边越发狭窄的空间,直白道:“下来了踩在你身上吗?”
就目前这个人流量。
在地上站着哪儿有上树来得舒服?
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来福看着神情闲适的苏沅,猛地一噎,心累得说不出话。
苏沅瞧够了乐子,自己找了个相对平坦的位置坐稳,对着来福伸手。
“别哼哼唧唧的,我拉你上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来福实在是被挤得不行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了,忙不迭的伸出了手。
来福颤颤巍巍的抱着树干坐稳,看着街上挤得水泄不通的人头,突然就领略到了苏沅的快乐。
苏沅漫不经心的抓了根树枝在手里摘叶子,好奇道:“你刚刚拉我作甚?”
“那个粉衣女子你认识?”
她这么一说来福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唉了一声,略带懊恼道:“您不提我都忘了。”
“叶清河可以打,但是那位家里不好惹,从上到下没一个讲理的,以后咱们要是遇上,您也稍微避着些,省得惹麻烦。”
苏沅本是随口一问,听这话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如此不好惹?”
来福一脸凝重。
“相当不好惹。”
端阳郡主出自端王府。
端王从辈分上论,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
端王妃出自太后母家,算是太后的亲侄女。
而端王子嗣不丰。
老来快到五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孩子刚出生落地不等睁眼,端王就急吼吼的跑着进宫求了封号,赐号端阳。
端阳郡主出生就是金枝玉叶。
生来便是享福的。
在王府中是唯一的小主子。
有的是人撑腰。
进了宫也有太后巴巴的疼。
放眼去瞧整个盛京城,大约都没比端阳郡主活得更快活的。
来福唏嘘了片刻,郑重道:“端阳郡主在盛京城中名声不太好,都说这是个佛口蛇心的主儿,私底下也时常有些不太好的传闻,传闻不可考据,但是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您少与她接触便是。”
苏沅如今是有些样子了。
可这点儿小家底,合在一起估计还不够端阳郡主一个手指头捏的。
来福认真的跟苏沅强调这事儿的重要性。
生怕苏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忌讳。
苏沅却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
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来福的胳膊,低声道:“照你说,端阳郡主如此尊贵,你说,她今日为何会凑巧出现在茶楼?”
那茶楼并不算多好的地方。
距离茶楼不远处,就有一个据说专接待皇家来宾的清茶坊。
端阳郡主不去更为清净的地方,转而去了一个人来杂往的茶楼。
这本就是一个不那么寻常的举动。
来福被问得懵了一下,茫然摇头。
“这个小的从何而知?”
他不确定道:“可能是为了第一时间看新科状元?凑个热闹?”
苏沅一言难尽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新科状元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她那样,像是喜欢凑热闹的吗?”
再说了,在端阳郡主那样的人眼里,新科状元说不定就只是一个抱着书袋的泥腿子翻身成的暴发户。
哪儿就值得特意前来一看?
来福懵圈得不行,瞪着眼不知怎么回答。
苏沅啧了一声,摘了片树叶子往他的脸上砸了过去。
“动脑子想想!”
来福伸手扒拉开脸上的树叶,瞬间福临心至。
“您是说她是冲着叶清河去的?!”
苏沅揪着手里的树叶子,漫不经心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叶清河虽受闫修看重。
可在朝堂中到底只是后起之秀,身后无家族之势可依,于朝臣中并不算多显眼。
按理说,端阳郡主不涉朝臣,没理由会认识叶清河。
但是她能一口叫出叶清河的名字。
言辞举止间那种不曾声张,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昭告存在感的占有欲,无声中已经说明了很多。
苏沅意味深长的呵了一声,幽幽道:“毕竟叶大人人品虽然不咋地,但是那张脸还是很具有迷惑性的。”
来福想了想,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起码旁的不说,光是看脸,叶清河跟其他朝中大臣相比,优越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只是……
来福唏嘘道:“只是叶大人心中有凌云之志,只怕是不太可能会愿意回应端阳郡主的这份情的。”
苏沅不解皱眉。
来福轻声解释。
自古皇家就有规矩。
凡是皇家女出嫁,夫家可从皇室尊荣。
但不可入朝为官。
叶清河若是成了端阳郡主的夫婿。
那大婚之日便是他前程终止之时。
从此一生只能以端阳郡主夫婿的身份出现。
再无其他可能。
旁人怎么想的,是否愿意不好说。
但叶清河的确是不太可能愿意。
毕竟他那样的人,怎会愿意被附属一生?
苏沅静默不言。
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来福好奇眨眼。
“您又在憋什么坏?”
苏沅横了他一眼,遗憾道:“我觉得端阳郡主还是太讲理了。”
来福???
您在说什么鬼东西?
苏沅叹气。
“若真是不讲理,直接将人捆回去多好,省得还放一个祸害出来嚯嚯人的好心情。”
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