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侯府的门房原本正在凑头讨论什么时候会下雪。
见苏沅来了,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小姐您回来了。”
苏沅嗯了一声,避开了蹲在前头给自己做墩子的门房,自己拎着裙摆在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半趴着的门房尚未回神,就听到苏沅说:“以后不必如此,马车里有现成的小凳子,我自己也能下来。”
“地上凉意重,快起来吧。”
趴着的人一脸局促地站了起来,苏沅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刺激地打了个哆嗦。
春华低声说:“门外风大,您先进去吧。”
苏沅回头见她们将带来的盒子都拎上了,迈步走在了前头。
“娘今日可在府上?”
“在呢在呢,小的这就去给您通报。”
苏沅带着人逐渐走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先前趴在地上的那人似是还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姐与旁人不太相同……”
做门房的,除了迎来送往看门守户,另外一个活儿就是有主子的马车到时,趴在地上给不方便下车的主子们垫脚,以免主子们摔着碰着。
这人在门前守了一段时日,趴下被人踩着早已成了常态。
可苏沅却不曾踩他。
另一人听见这话,搓着手笑出了声。
他说:“咱家这位小姐,与旁人不同之处可就太多了,你刚来不久不知道情况,小姐不光是没踩着你下车,在这门前守过的下人,她一个也没踩过,之前王婶儿家的小柱子因王婶儿病重在院子里躲着哭,被小姐碰上了生是得了银子救了他娘的命,否则啊……”
“总之咱家小姐心善着呢,往后你多见几次就知道了,她从不为难下人的。”
……
苏沅解开披风进了里屋,剪月立马就端着热水走了上来。
“外头风寒,您先喝点儿热水暖暖身子。”
苏沅接过剪月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回头就对上了南歌离含笑的目光。
“寒风刮骨似的疼,前几日还跟我抱怨说盛京城冷得厉害,今日怎地想到来了?”
苏沅放下茶杯啧了一声,走上前自然地挽着南歌离的胳膊,笑嘻嘻道:“寒风再冷,也不耽误做闺女的惦记娘啊。”
“再说了,抱怨两句就得了上好的狐皮子做衣裳,我回去后愣是欢喜得没睡着觉,恨不得日日都来抱怨几句才好呢。”
南歌离听言半是好笑半是怜地戳了戳苏沅的眉心,笑骂道:“敢情不是想我了,是惦记我的好东西来了。”
她拉着苏沅的手摸了摸,眉心微皱。
“这手怎么这么凉?难不成在路上受了风?”
苏沅歪在椅子上笑得咯咯的,乐不可支地说:“车壁里早就塞上了厚实的棉花,车帘也是加了厚的,就算是风也是一丝都灌不进去的,我手凉就是天生的毛病,捂再厚实也没用。”
见苏沅不以为然的样子,南歌离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就你想得开。”
“你的体寒之症不是去看过开了药吗?这几日药可按时喝了?”
提起喝药苏沅苦了脸,点头说:“喝了喝了,一顿不落的都喝了,您只管放心就是。”
生怕南歌离再一时兴起找人给她诊脉开药,苏沅赶紧说:“我今日来是来给您送年货的。”
“年货?”
“对啊,听说都是您喜欢的。”
许嬷嬷将南歌离从小照顾到大,南歌离的喜好她自然是能拿捏得稳。
打包好了让苏沅送来的,虽不起眼,可样样都能合上南歌离的口味。
东西不必贵重,这种被人惦记在心里的感觉才是最窝心的。
南歌离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笑,示意剪月将装满酥肉炸丸子的盒子盖好。
“难为你婆婆惦记着我,我这里备了些东西,你回去的时候记得都带上。”
苏沅说来搜罗东西说的是玩笑话,不曾想南歌离还真给准备了。
来时拎着盒子。
走的时候塞满了马车。
这还是因南侯不在府上,否则马车还能再满一些。
苏沅抱着小暖炉感慨万千,悠悠道:“回娘家真好,连吃带拿的还不会遭人嫌弃。”
剪月听言乐出了声。
南歌离却是一脸说不出的好笑。
她抬手将苏沅披风上的围帽拉上来盖在苏沅头上,摁住她的手不许取下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对了,回去后你与你婆婆和林明晰说上一声,后日与我出城一趟。”
“你记得说清楚,需在城外住上一夜才能回。”
苏沅甩了甩脑袋,在宽大的帽子中艰难地露出了半张脸,不解道:“出城?”
南歌离点点头,轻声说:“盛京城年前有祭冬节,高门大户中内宅当家之人,都要带着亲眷去城外夫子庙祈福上香,上祈来年风调雨顺,家中安泰平安。”
“往年我都是自己去的,别人家闹哄哄的一堆人,就我一人形单影只,可今年不是有你了么?”
苏沅闻言咧开了嘴,张开胳膊重重地抱了南歌离一下,笑得喘不上气地说:“今年我随您一起去。”
南歌离挑起了眉梢:“只是今年?”
苏沅果断摇头:“不,往后的每一年,我都陪您一起去。”
南歌离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怕苏沅受了风,推了推她说:“赶紧上车,后日我去接你。”
苏沅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不知为何突然掀开了车帘冲着南歌离用力地摆了摆手:“娘亲后日见!”
南歌离笑得不行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来。
剪月跟在她身后转身进府,走了一截轻声说:“先前您未来时,小姐问奴婢可知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身上流出的血也可致人感觉奇痒无比。”
南歌离眸光暗了一瞬,淡声说:“你是怎么说的?”
剪月为难道:“您曾说过万事不可欺瞒小姐,奴婢就照实说了。”
那样的东西听起来匪夷所思。
可实际上就是南歌离亲自研制出来的。
剪月知情,苏沅问起,她也就说了。
南歌离不以为意道:“那沅沅说什么了?”
剪月露出个古怪的神情,微妙道:“小姐说,也不知您会不会同意给她些玩儿玩儿……”
苏沅说这话时让剪月愣了许久不知如何作答。
南歌离听了也是满心说不出的无奈。
都猜到是什么了,还想玩儿,若不是苏沅走了,她估计要揪人过来打一顿才觉解气。
南歌离眼底含笑地呵了一声,故作怒道:“什么都想玩儿,她想得美!”
剪月同样也觉得好笑,轻声说:“奴婢瞧着小姐的模样是不怕的,您为何不让小姐知道呢?”
“难不成是怕姑爷忌讳?”
读书人性子清高孤傲,确实有不屑于毒之一道的人。
剪月的猜测并非无理。
可南歌离听了面上却带出了几分滑稽之色。
她玩味道:“林明晰会忌讳?”
“你难不成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了吗?”
但凡林明晰是个正直的好人,吴家怎会亡覆得如此之快?
林明晰肚子里的弯弯绕,可比常人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