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苏沅的话,冬青情绪稍稳些被她劝着暂时歇了离京的心。
苏沅回去琢磨了两日,让林明晰去把吴川叫来,关上门跟他说了半晌话,转头就把吴川交给了天一。
她通过天一给吴川一个见到皇上,得以自荐的机会。
能不能把握住,就全看吴川自己的本事了。
林明晰知道苏沅的用意后无声一笑,拿起地上摆放整齐的竹条一一粘接到手中的架子上,笑道:“他本是将门出身,若无当年那场动乱,说不定也会如父兄那般在沙场为国效力,不得已沦为悍匪,得了这么个机会,他定然会想尽办法地抓住。”
“以他的本事,去对付岛上水匪,想来也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苏沅坐在他旁边给他递竹条,闻声耸了耸肩,唏嘘道:“他有多大本事我不知道,可机会已经给了,抓不住也怨不得谁。”
“至于他能不能跟水匪抗衡,那就更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是生是死全看自己的本事。
旁人能保他一时,又不能保他一世。
苏沅才懒得操这份闲心。
林明晰摇头失笑不再多言,带着苏沅花了半日将地上的竹条粘接好,夜幕将落时,门外烟花四起。
他在喧闹声中小心将灯笼中放置好的蜡烛点燃,双手递给苏沅。
“看看可还喜欢?”
他早说给苏沅做个灯笼,可被琐事缠身一直无暇分身,直到此刻才算做好。
看苏沅盯着灯笼勾唇而笑,林明晰伸长了脖子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子,轻声说:“沅沅,元宵欢喜啊。”
苏沅接过他手中的灯笼,盯着上边的美人剪影扬起了眉。
“这画的是我吗?”
“自然是你。”
苏沅盯着美人剪影纠结得拧起了眉,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腰,郁闷道:“可我为何觉得,我比这剪影胖了不少?”
她说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如临大敌地扭了扭自己的腰,紧张道:“娘上个月让人给我做了几身衣裳,可昨日拿来给我试,我却一件都穿不上,林明晰我是不是胖了?我跟你说,我……”
“胡说。”
“不胖。”
林明晰哭笑不得地打断了苏沅的念叨,起身拿了挂着的披风把人裹起来,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你苗条得很,跟胖哪儿沾边了?一天净会胡思乱想。”
苏沅之前过分纤细,看着就让人觉得忧心。
这小半年来被南歌离和林慧娘盯着进补不断,总算是比之前稍圆润了些。
可顶多算是体态匀称,跟胖也是不搭边的。
林明晰说得一本正经,苏沅闻言忍不住面露狐疑。
“真的吗?”
“自然不假。”
“我何曾骗过你?”
林明晰稍弯腰帮她盖在披风里的头发轻轻地整理出来,俯首亲了她的耳朵一下才说:“听闻今晚街市上有花灯会,热闹得很,拿上你新得的灯笼,咱们去瞧瞧?”
他话音落空中烟花炸响,映得半幕黑夜都染上了炫彩的光。
灯火琉璃入眼前人眼,光彩夺目绚丽得让苏沅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轻了几分。
她眉眼扬笑地握住了林明晰的手,轻轻说:“好啊。”
今年这个年过得不太平,可今夜烟花起,灯火明,寒风顺起将前些日子弥散在空中的阴霾轻吹而散。
大街小巷欢声渐起,手上拿着各色灯笼的人们说笑着在街市上汇成灯火长河,缓缓而去。
刚入了林府的付家老太太抱着怀中安睡的孩子,望着外头渗进来的灯火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走进来的付娘子见了,红着眼笑着说:“娘,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咱家有幸得主子照拂,往后都是好日子呢。”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嗯了一声,哑着嗓子点头道:“是啊,东家心善,往后啊,就都是好日子了……”
元宵节过,林明晰的休假也结束了。
他继续起早摸黑地打卡上朝,往日瞌睡不多的苏沅近日却少见地开始赖床。
许是前些日子忙碌坏了,这几日她的瞌睡出奇地多,夜间睡得好就罢了,白日里都到了午间,还眷眷地裹着被子不想起。
若是无事时,光是在床上就能睡上小半日。
她能好生在家休息,林慧娘打心眼里高兴,可瞧苏沅这么贪睡,心里也隐隐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担心。
这日见苏沅连早饭都没起来吃,她带着热好的饭菜去了苏沅房里,不等进门就听到屋里许嬷嬷哄孩子似的说:“小姐,您就是再贪睡,也该起来将饭食吃了再睡,否则您的身子哪儿受得住?”
苏沅还不是很清醒,抱着被子不想撒手,闷闷地说:“嬷嬷,我困得厉害,不想吃。”
许嬷嬷无奈道:“就是再困也不能耽误吃饭啊,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
“没!”
像是猜到许嬷嬷想说什么,苏沅唰地一下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忍着困倦说:“我哪儿都挺好的,不用请大夫。”
前些日子南歌离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个大夫,特特来给苏沅诊了脉,改了她喝的药方。
原本的药方已经很难喝了。
这么一改更是苦到惊人。
苏沅自认坚强,可每天喝药也跟受刑似的煎熬无比。
一听许嬷嬷这意思,人都瞬间清醒了不少。
许嬷嬷见她一脸余惊未定,忍着笑拿给衣裳示意帮她穿好,转头就听到了林慧娘的声音。
“沅沅,你除了想睡,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听出林慧娘话中微妙的紧张,许嬷嬷眉稍无声一跳,略带讶异地看向了苏沅。
苏沅将到了嘴边的哈欠忍回去,精神抖擞地摇头:“没有。”
仿佛是怕林慧娘不信,她急忙穿好了衣裳还站起来蹦了两下,以示自己真的没事儿。
见她动作大咧咧的,许嬷嬷和林慧娘同时出声制止。
苏沅懵了一瞬,哭笑不得地强调:“我就是缺觉,真的没事儿。”
林慧娘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没说话。
许嬷嬷让人将她带来的东西放好,见苏沅收拾好了轻声提议:“您之前没这么缺觉,会不会是那药方改了的缘故?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苏沅正想说不用,林慧娘赶紧说:“还是请大夫来看看的好。”
“不能大意。”
苏沅捏着个勺子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许嬷嬷和林慧娘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请大夫的事儿说定了。
苏沅的早饭还没吃完,林慧娘就着急得不行地让人去请大夫。
苏沅被许嬷嬷和她摁在床上休息,强撑着困意听她们说话时,门外就响起了来福欢喜的声音。
“主子,吴川出宫了。”
苏沅眼里微微一亮,字里行间多了丝自己也没留意到的紧张。
“活着出来的?”
来福好笑地嗯了嗯,说:“自己走着出宫的,他说想亲自向您道谢,顺带辞行,您看要见吗?”
苏沅歪头看向看似无波无澜,实则已经将手绞成了一团的冬青闷笑出声,戏谑道:“道谢就不必了,辞行也可免。”
“有什么话,让他跟该说的人说,我懒得听他叨叨。”
她说完对着冬青抬了抬下巴,好笑道:“还愣着干什么?”
“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还不去送送?”
冬青抬手仓促地擦了下眼泪,对着苏沅郑重其事地福身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苏沅见状抱着个枕头乐出了声,悠悠道:“经年阴霾散,有情得眷属。”
“妙哉。”
林慧娘愣了片刻回过味儿来,撑不住剜了苏沅一眼,笑道:“对旁人的事儿倒是看得清楚,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也如此上心?”
苏沅怔了一下,茫然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