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猜得不错,门外的人的确愿意等。
只是来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需要等这么长时间。
云夫人强压不满挤出一丝笑,看着周娅说:“周姑娘,夫人今日真的有空见我吗?”
“还是说,会不会是传话的人忘了或是传错话了?不然怎么等了这么久,夫人还……”
“久么?”
周娅一脸憨直地打断她的话,装作听不出字里行间的抱怨似的大声说:“这才半个时辰,你就等不及了?”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嘿了一声,故作疑惑道:“不过我听别人说,年纪大了的人耐性会比年轻人好些,按理说云夫人如今的年纪,正当是耐性最佳的时候,可我怎么觉得,夫人的耐性还不如我呢?”
任何时候,任何女性,最介意的就是别人提及自己的年纪。
周娅几句话轻飘飘的看似毫无分量,却字字化刃一刀一刀地狠狠扎在了云夫人的心口。
云夫人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帕子强忍怒气没失态,深吸一口气为难道:“周姑娘说笑了。”
“其实也不是耐性不好等不及,只是我今日来时特意给夫人带了府中刚做好的点心,这点心趁热吃才滋味最佳,一旦冷了就不好入口。”
“我头先问起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怕点心被凉风吹得久了,万一失了风味,再惹得夫人不喜就不好了。”
周娅听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微妙道:“是么?”
“照您这么说,该是我们的不是了?”
她变戏法似的骤然变脸,指着云夫人身后的街道就说:“夫人若是觉得怠慢,大可一走了之,倒也不必在此跟我废话,等您那日得了空闲,再去找我家夫人痛诉我等的不周到得了,何必还生拉硬拽地拉着我在此陪您吹凉风?”
前来传话的冬青听到这话脚步微顿,眼中波光微转,方向一转在门后假山处匿了身形。
门外。
云夫人被周娅毫不客气的话气得面色铁青,可转念想着出门前云富的再三叮嘱,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横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那丫鬟见之会意,赶紧上前赔笑解释:“周家姑娘说笑了,别说是等半个时辰,就算是等上一个时辰,那也是使得的。”
“姑娘误会我家夫人的意思了。”
她嘴上说着话,动作很是亲热地拉住了周娅的手。
不等周娅甩开,就不动声色地把一个荷包塞到了周娅的袖口里。
她低声说:“只是外头到底风大,这么长久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劳烦姑娘受累,要不再帮我们通传一下吧。”
袖口里的荷包鼓鼓囊囊的,入手就知数目不小。
那丫鬟原以为周娅得了好处就不会再为难,可谁知周娅反手一把将她推开,直接就把荷包扔到了地上。
“谁稀罕你的臭钱!”
“别拿你家的脏东西污了本姑娘的眼!”
“你别不识抬举!”
隐忍了半天的云夫人忍无可忍地推开丫鬟上前,指着周娅就说:“你还以为这是周家在的时候呢?”
“周家早就没了!”
“你现在也不是周家的小姐,只是个给人端茶送水的丫鬟!”
“一个下人,在我面前充什么小姐的矜贵派头?!我告诉你周娅,我……”
“周娅再是下人,那也是我家主子的下人。”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在林府门楣之下,夫人如此跋扈,难不成是想替我家主子惩治不规矩的丫头?”
听了半天的冬青缓步而出,冷着脸斜了看起来有些心虚的周娅一眼,慢悠悠地说:“我家主子的丫头再不晓事儿,那也有我家主子做主,夫人越俎代庖,会不会不太合适?”
周娅虽做足了凶恶的样子,可到底年岁小,也没什么压得住人的威严。
冬青不同。
她本是官家小姐,跟着苏沅打点大小事务做买卖,早已练出了一副威重姿态。
平日里眉眼带笑也看不出什么。
可骤然这么冷了脸,看着还真有些迫人之意。
云夫人不认识冬青,可听出她话中不善还是胆颤了一瞬。
她慌乱掩去真实情绪,笑道:“姑娘言重了,我跟周家姑娘乃是旧相识,今日见面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无用的话罢了。”
冬青笑笑不接话,转而对满脸不服气的周娅说:“你也是,有什么事儿不能进去禀告,非要在门前跟人起这样的争执。”
“回头我定禀了主子,让你好生挨上一顿罚才是。”
周娅见着冬青就没了那股子不讲理的气焰,瘪瘪嘴小声说:“冬青姐姐说的是,我都听你的。”
“知道错了还不让开?”
周娅绞着手让开了路,冬青对着云夫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家主子在里头等着呢,夫人请进吧。”
云夫人本想给冬青塞个好处荷包,可看到地上被周娅扔了的那个又不太高兴,抿了抿唇跟上去没说话。
冬青一路引着云夫人到了花厅。
云夫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头的说笑声。
“您要不再仔细瞧瞧,这珠冠如此精巧好看,怎地到了您的嘴里,就成了唱大戏的了?”
苏沅浑身都写满了拒绝,摆手说:“不要。”
“好好的东珠怎么做不行,非得弄得密密麻麻的,看着就沉。”
“这东西戴上了头,脖子还能有好?”
剪月见苏沅怎么都不肯多看,无奈把手里的匣子摆在一旁,笑道:“这样好的东珠,旁人得一颗都算不易,您可倒好,还嫌多了。”
苏沅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再好的东西,多了也是无用。”
“几颗珠子有什么稀罕的?”
冬青见云夫人站着不动,无声勾唇上前通禀。
“主子,云家夫人来了。”
苏沅稍稍坐直了些,轻笑道:“既然是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苏沅自到怀北后,鲜少露面。
见过她的人也不多。
云夫人来之前就费了些心思打听了些关于她的事儿,本以为已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可谁知甫一见面,她就被眼前所见之人惊得忘了言语。
这跟她事先打听到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