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生的孩子在院落的深处被安抚沉睡。
苏沅亲自打点好了所有需要打点的一切,确定没什么遗漏才踩着晨出的日光顺着小门走了出去。
马车在巷子里等候,苏沅看着了眼天边正好的晨光,笑了笑说:“难得天气好,坐车倒是辜负了这一番晨光。”
“走走吧。”
冬青等人全都留下照顾院子里需要照顾的人。
苏沅身边就只带了个车夫。
车夫牵着马车静静跟在她的身后。
苏沅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在不远处看到了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林明晰。
林明晰快走几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试了试,确定不凉才说:“虽是见了太阳,可刮风的时候还是冷。”
“怎的不坐车?”
苏沅被他往手里塞了个小巧的暖炉,摩挲着暖炉的纹路没回答林明晰的话,反而是问:“你怎么来了?”
“是来找我的?”
林明晰把袖子拉长了牵住苏沅的手,确定袖子把她的手笼罩其中吹不到风了,而后才点头说:“我昨晚上在衙门没顾得上回家,今日一早回去听说你在这里待了一夜,不放心就赶过来瞧瞧。”
“耽搁了一宿,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苏沅想起昨夜乱象眼底闪烁出点点唏嘘,出口的话却透着丝丝不明显的笑意。
“昨晚上有几个小娃娃出生了,冬青她们怕出事儿做不了主,就让我来看着些。”
有两个产妇因身子骨弱,又心神不安许久,生产过程极为凶险,几度险些撑不过来。
可万幸的是最后她们都挺住了。
孩子很好,母亲也很好。
林明晰握着苏沅的手无声紧了紧,说:“那这倒是好事儿。”
“我来找你,也想跟你说一件好事儿。”
苏沅哦了一声,挑眉道:“什么好消息,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皇上给咱们回消息了。”
怀北的事儿牵扯甚大,林明晰不能做主。
索性就把消息送往了皇城。
皇上看完林明晰的折子后是何反应无人知晓,可来的回复却很迅速。
皇上命林明晰将相关人等悉数押送至盛京,交由刑部专审处置。
至于林明晰查到与此事相关的人,也准备一一处置。
只是到底是兹事体大,一时不宜声张,免得有罪之人趁机逃脱,或者是在送人上京的途中捣鬼作乱。
故而皇上的意思是,不管是押送人上京,还是这案子的来龙去脉,在所有人抵达盛京之前,都必须隐蔽处理,不得张扬,以免节外生枝。
林明晰话音微顿,握着苏沅的手愈发的紧,声调中也添了一抹不为人知的沙哑。
他说:“来传信的人还说,皇上寻你有要紧的事儿商议,最好是你能借此机会,亲自走一趟盛京。”
苏沅虽早有出门的打算,可知道的人却极少。
如今有了皇上的旨意,这事儿就再耽搁不得了。
苏沅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怔了一下迟疑道:“那我择日出发?”
林明晰长长地叹了一声,苦笑道:“去吧。”
“这里万事都有我呢。”
苏沅和林明晰回家的途中商量了一下,决定出门的时间定在五日后。
为了赶在出门前把手头上的事儿都打整利索,苏沅挑了个时候亲自走了一趟书院。
天旭等人这段时间的忙碌效果不错。
整个书院被分成了三部分。
内院最深处,是暂时还需特殊带养的幼儿之所。
杨成推开大门,指着里头的摆设解释说:“两岁以下的孩子都需要特殊照顾,所以我把这里单独隔了出来,方便让照顾孩子的乳母和嬷嬷们住。”
“这里跟前头隔了一段距离,中间也会被大门阻断,外头的人轻易是进不来的,也很清净。”
看完了内院深处,杨成又带着苏沅到了二道院。
二院比内院更宽更大,空出来的屋子也更多。
杨成带着苏沅走进一间已经收拾好的屋子,把小床上的被褥拉扯平整,笑着说:“这是给五岁以上的孩子准备的房间。”
“一间房能住六个孩子,我准备按年龄大小来安排孩子们入住。”
“年龄大些的,五岁以上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就合住一屋,稍微偏北些。”
“那些年纪还小的,就都安排在偏西这头,这边紧挨着大人的屋子,万一有点儿什么动静,我们也好赶过去处理。”
书院的南边被改造成了饭堂。
每日到了时辰就会敲钟开饭,孩子们每人会分到自己的一份碗筷,到了时辰听到钟声,就可以去饭堂吃饭。
之前空荡荡摆满了蒲团的厅堂里现在变了样子,蒲团被撤走,摆满了小小的桌椅,往后这里就是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苏沅在杨成的带领下在书院里转了一圈,眼里的笑意也在悄然加深。
把这里交给杨成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随着杨成走到待客的花厅坐下。
花厅内早已站满了目前在书院中干活儿的人。
除了天旭等人,其余八人都是之前就在这里的。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苏沅。
杨成站在他们前面,一脸严肃地跟苏沅说:“这里眼下大致的情况就是如此。”
“时间仓促,还有好些地方没来得及收拾,您要是觉得何处不妥,我回头就想法子整改。”
苏沅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坐下说话。”
“你我并非主仆,权当是平辈相交,不必如此客气。”
杨成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坐下。
苏沅想了想说:“这里改得很是不错,我没什么可觉得不妥的。”
“只是有几个地方我少不得要单独提一下。”
杨成满脸肃然地站了起来,认真道:“您吩咐。”
苏沅看着杨成恭谨的眉眼轻笑出声,笑道:“第一,后头的院墙要加高,不拘耗费多少,必须加到两丈以上,以防后头的深山中有不通人性的野兽蹿了进来伤人,还有就是饭堂每日做多少肉菜,消耗多少米粮,春冬两季总共发放了多少件春衣,做了多少双冬靴,都必须事无巨细严格记账,我每隔着一段时日就会派人来查账。”
“第二,书院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处理,我很放心,但是为确保书院中的孩子安全,我必须派人在此值守护卫,不过你也不必过分紧张,我派来的人不会声张,也不会给这里带来任何不良影响。”
“第三,书院必须有一个完整的规矩可遵循,上到即将来书院的先生,下到在此就读的孩子,甚至包括你在内,都必须受规矩的约束,按规矩行事。”
苏沅笑眯眯地看着杨成,慢悠悠道:“若是人人都遵规守律,那我也不会轻易干涉书院的事儿,这里的大小开支也都会从我的账上拨银子,亏待不了诸位。”
“可要是被我发现有人不守规矩,或是借着书院的名头胡来的话……”
苏沅手中空了的茶盏应声而裂,化作块块碎瓷滚落在地,锋锐之处泛着点点冷光让人看了就觉心惊。
众人见状纷纷惊住。
苏沅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接过天旭递过来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水渍,淡声道:“我大多数时候性子都很好,也不难说话。”
“可若有人犯了我的忌讳,那我可能就没这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