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
哈罗巴夫带着一百多名哥萨克乘大船渡至黑龙江南岸,进入额穆尔河口,趁夜突袭这个南岸村庄。
这里原是个有二十四个帐篷组成的大村子,在他们占了雅萨克后村民已经逃跑,而现在拉夫凯联合了多个部落回来,这里现在是拉夫凯兄弟希尔基涅依的驻地。
他们悄无声息的靠近着营地。
当他们到达江边的时候,拥有百顶帐篷的营地里还很热闹,不过多数是妇孺老人,青壮都随着希尔基涅依去了北岸,在拉夫凯首领的营地。
哈巴罗夫一跃而下,纵身上岸。
身后的哥萨克也纷纷跳上岸,提着火铳拿着刀斧便随着哈巴罗夫往营地奔去,营地只立了一圈木栅,里面是帐篷,还有他们的鹿和狗。
狗听到动静,开始狂叫起来。
但哈巴罗夫他们已经冲到了栅前,挥起斧头猛的劈砍起来,很快就劈开了栅门,连个阻挡的人都没有。
听到狗叫声,有老人提着弓箭出来查看。
哈巴罗夫一斧头甩了出去,正中老人面目,老人惨叫倒下。一击得手的哈巴罗夫大吼一声,“杀光他们!”
一个帐篷就是一个家庭,但青壮男人不在营地。
狗叫声、惨叫声还有哥萨克的吼叫声,惊动了整个营地,老人、女人,甚至孩子都拿着弓箭、刀斧出来。
砰的一声铳声。
一名哥萨克举枪将一名老人击倒,收起枪冲上前拔出斧头又砍翻一个。
砰砰砰的火铳声四起,哥萨克们抢掠作战经验丰富,他们三五一伙,优先解决那些拿着弓箭的人,对老人孩子妇人毫不留情。
还有哥萨克在后面,从船上把马牵下,开始上马包围营地,不放过一个人逃跑。
数百人的营地很快被屠成的地狱。
虽然老人们很勇敢,女人孩子也不示弱,但他们又如何是哥萨克对手,那群凶恶的强盗拿着火枪,远远的就将他们击杀,哥萨克身上还披着铠甲,轻易也伤不到他们。
三百多名老弱妇孺被围到了一场,哈巴罗夫叫翻译劝降。
有人诅咒这些强盗,被哈巴罗夫拉出来,直接一枪轰碎了脑袋。
“从现在起,这里是沙皇俄国的领地,你们所有人都要向沙皇缴纳貂皮实物税,每个帐篷的人都要交,一个人一年交十张貂皮。”
一位年迈的老妇人道,“如果只是缴实物税缴皮毛,也并不是不可以,但一人一年十张貂皮太多了,一个帐篷一年缴一张貂皮是可以的,但现在貂皮不好猎取,你们应当允许我们用鹿皮狐皮等其它皮毛充抵,你们不能抢掠我们,更不能乱杀无辜!”
哈巴罗夫不屑的道,“我不是来跟你们讨价还价的,一口人一年十张貂皮,用狐皮等也行,但得按价值补齐。
还有,你们今天的反抗,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你们必须赔款。”
“你们还要给我们服役,协助我们筑城,以及有义务出兵协助我们攻打其它不肯归附纳贡的部落。”
有人说他们太过贪婪,要求过份。
哈巴罗夫挥手,几名哥萨克冲进去,把反对的人抓了出来,然后再次当众全都枪杀。
剩下的妇孺老人都沉默了。
他放掉了一个老人,让他回去找希尔基涅依和拉夫凯,替他传话,只要他们肯臣服沙俄,以后上缴实物税,并向他们赔款,那么他可以停止对他们的攻打。
把老人放走后,哈巴罗夫让哥萨克带着营地里幸存者抢修营栅,加强防御,并将营地里达斡尔人的鹿杀了许多,大锅炖肉,敞开了吃。
吃饱喝足后,这些哥萨克开始拉着达斡尔妇人进帐篷。
女人们反抗,换来的却只是殴打,甚至有几个被打死。
惨叫声响彻营地。
他们杀人、抢劫,然后还奸淫,肆无忌惮,无比狂妄。
老人找到了拉夫凯他们,希尔基涅依听说自己的营地被攻占,妻小们被抓住,还死了许多人,愤怒万分。
不顾拉夫凯的劝说,直接就带上自己的人匆匆往回赶,他们要去报复沙俄强盗,要夺回自己的妻小家人。
他们乘着小船过江,然后在朝阳升起时赶回了额穆尔河口。
哈巴罗夫等强盗们昨夜放肆一夜,见达斡儿人回来,却丝毫不慌。
希尔基涅依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带着部下拿着弓箭直接就向栅子发动攻击。
当他们冲到近前时,哈巴罗夫率领哥萨克站在栅墙后面开枪,甚至有人在后面点燃引信放炮。
达斡尔的英勇进攻,换来的是死伤惨重,当他们想要暂时退却整队,斯捷潘诺夫却带着一队哥萨克轻骑兵从栅子里冲了出来。
他们纵马疾驰,很快就冲到败退的达斡儿人面前,挥动哥萨克弯刀,将一个又一个达斡尔战士砍倒。
希尔基涅依不断败撤,最后只得跳上船逃离,大半死在岸上。
他回到岸北营地,向兄长痛哭。
“这些强盗火器凶猛,咱们应当先暂避锋芒,咱们应当等待朝廷的援兵。”头人阿尔巴西建议。
拉夫凯却对援兵不抱什么希望,之前后金出兵征服了下游的达斡儿部,还有一个大部的首领去朝贡后金皇帝,还娶了后金皇帝的公主,赐封为驸马,居住在辽东,其子弟也都授得官职爵位,他们部落也被征召了一些战士去辽东打仗。
后来上游的拉夫凯他们也跟着向后金进贡,在精奇里江口一带向后金官员上缴贡品。
黑龙江精奇里江以上的北岸,有九个大的部落,后金统称他们是索伦人,其实他们并不全是索伦人,或者说他们其实是很多部落甚至不同族群的。
后金将他们统称萨哈连部,或是索伦部,主要是因为从额尔古纳河汇入处到精奇里江这一段黑龙江,土著们称为萨哈连乌拉,萨哈连是黑的意思,乌拉则是江。
萨哈连乌拉,也是土著语中的黑龙江,有一些部落语则称为阿穆尔河,大概都是黑色的江河的意思。
在三十几年前,也就是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就曾令扈尔汉、安费扬古领兵渡黑龙江,取萨哈连部十一寨。
当时黑龙江中游北岸有萨哈连部、卦尔察部、虎尔哈部、索伦部等很多部落,并且是互相杂处错居的。
萨哈连部也不是单纯的一个民族,而更多成为一个区域地理和部族概念。
后金标注萨哈连部就是居住黑龙江北岸支**奇里江口以北的一带部落,细分起来有达斡尔、鄂温克等部落。
拉夫凯也能算是萨哈连部的,他们属于达斡尔族的,居住在上游,五条支流入黑龙江口,建立了五个城栅,他们不仅射猎,也农耕种地和养鹿等。他们这一带还产貂皮,他们旁边就有一个萨哈尔察部,萨哈尔察就是黑色貂皮之意。
下游的瑷珲则是母貂的意思。
他们这一带有虎尔哈、萨尔哈察、索伦三个部落联盟,他们属于索伦,可索伦里又以地域氏族分成各个哈拉。
本身就是非常复杂。
若是同一个部族的关系还亲近点,但如果是别的部族的,可能还经常有冲突。
这次拉夫凯的哈拉遇到沙俄强盗,他就去联合上游的其它索伦部哈拉氏族,请求他们出兵援助,花了很长时间,才集结了不少人马。
可是弟弟的大败,让拉夫凯明白,就算他现在集结了一千多索伦弓箭手,但在这火枪火炮面前,似乎并不占什么优势。
“如果他们放了我们的女人孩子,并保证以后不侵犯抢掠我们,那么我们可以向他们缴税,
也不能再要我们的赎金。”
拉夫凯在与其它哈拉的索伦同族首领们一番商议后,都对沙俄人的火器十分畏惧,事实上,拉夫凯虽然想要再战,但其它首领们却打退堂鼓,他们并不愿意跟这些凶悍的沙俄人战斗,反正抓的也不是他们的妻儿,杀的也不是他们的父母。
拉夫凯自己人马不多,鲁莽的兄弟还又折损了许多战士,最终也只得提出这憋屈的条件。
对于向沙俄人称臣进贡这事,对他们来说倒没什么压力。
反正在黑龙江流域,从来就没有过能够统一各部的国王,各部组成一个个松散的联盟,过着捕猎、渔猎,以及一些简单的耕种日子,虽然出现了一些城栅,但他们也经常会流动放牧捕猎等。
元朝强大时,他们臣服进贡,明朝北上,他们也臣服进贡,后金崛起,他们照样臣服进贡,反正也只是象征性的缴点皮毛等,仍是自己过日子。
特别是他们这些上游的部落。
以前黑龙江流域也出现过一些大一些的部落,或联盟,但每当他们比较强的时候,都会开始南迁。
沙俄强盗一次次来窥探黑龙江流域,记录打探这里的情况,最后把这里的称为花帐汗国,因为许多部落都习惯居住在帐篷里。
双方使者往来数次,最后拉夫凯亲自来到了雅克萨城会谈。
“我们可以交还你们的妻小甚至奴仆、牲畜等,但你们须得留下人质,另外,你们必须将雅克萨城割让给我们,还有,我们把额穆尔等其余四座城交还给你们,但你们须派人协助我们在南岸的额尔古纳河口和额穆勒河口建立两座城堡,
以后你们每帐每年要缴纳十张黑貂皮。”
“现在不是捕貂的季节,我们之前已经向皇帝陛下缴过一次貂皮了,我们把部落剩下的六十四张貂皮缴给你,剩下的以后补齐。”拉夫凯带来了六十四张貂皮,还有一些其它的皮毛。
但哈巴罗夫却看不上那些,只要貂皮。
“以后就按每城每年一千张貂皮缴实物税,多了也不征,你们的留下十个头人子弟做人质,这里的二百七十多个败兵俘虏和妇孺孩童你们都带回去,仍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居住,不要害怕,我们也不要你们的赎金。”
双方的交涉很顺利。
哈巴罗夫也有意缓解下紧张关系,只要这些人愿意向他们缴纳皮毛税,那么放走俘虏也没关系,比起只抢一次,他更愿意看到这些人被征服后顺从的年年缴实物税。
而且这些人臣服后,也可以从他们那里购买粮食等。
他这次来还从雅库茨克带来了一些刀斧铁锅以及犁铲等,说是便宜出售给达斡尔儿,不过他们开的价格却一点不便宜。
不过对拉夫凯等人来说,这些东西虽不便宜,但他们确实需要,而且以往到下游去交换东西,也不便宜。
最终用狐皮鹿皮粮食等交换了沙俄人的东西。
哈巴罗夫又提出,希望在他们的地界上,再划出一些地方,用做以后他们沙俄人的定居点,并方便建城贸易互市等。
拉夫凯最后也都同意了。
双方协议达成。
拉夫凯带着头人们用达斡尔人的传统发了誓言,表示臣服效忠沙俄。
巴哈罗夫在三座抢来的地上,划分了地块,抽签分给随他来的哥萨克们,每人分了一大块地。
然后他们招索伦人来替他们种地,他们用镰刀斧子等做为索伦人替他们种地的报酬。
哈巴罗夫他们首战告捷,但并没急着南下,因为这次战斗他们死了一个哥萨克,伤了十五个,需要在这里养伤。
而且他与部下商量过后,打算先把另两座城堡建起来,并把雅克萨再进行加固,增加炮台,甚至打算在这里寻找金银矿、铅矿,以及搜索周边的其它部落,将他们一一征服。
不臣服者直接屠杀掉或抓来当奴隶,为他们筑城、种地,他计划这里种出粮食后,到时运回雅库茨克,能赚一大笔。
若是能发现金银矿,就更发财了。
找不到金银矿多征服点部落,收的皮毛税,或抢到的皮毛牲畜,也是能大赚一笔的。
一时间,他们也不急着南下了。
他甚至还计划派一队哥萨克原路返回雅库茨克,运一批粮食和皮毛回去,以展示他们的成功,然后再调些炮和招募一些哥萨克过来。
甚至把一些哥萨克在雅库茨克的妻小接过来,在这边定居。
希尔基涅依决定留下来做人质,他带着九位战士留下。
他拿着刀子把自己的头发削落,交给了饱受侮辱的妻子,让她收好。
“大哥你回去后小心提防这些沙俄强盗,派人南下去寻找皇帝的军队,请他们派援军来灭掉这些沙俄强盗。”
拉夫凯忧心忡忡的道,“可是我听说中原皇帝换了人。”
“就算新皇帝的兵肯来,他们也未必就好哪去。”
在十三年前,在萨哈林乌拉上游最强大的部落首领是博穆博果尔,他是索伦部实力最强的,他率子弟亲往盛京觐见了皇太极,进贡马匹和貂皮,皇太极也赐以鞍马、蟒衣、甲胄等。
他回来后,也是为皇太极招抚各部,黑龙江中上游南北两岸的各城屯纷纷归附,其中以雅克萨、多金城、铎陈城、阿萨津城、额尔图城等最有名。
第二年,他率各部首领再次向后金进贡。
此后,博穆博果儿也凭借着后金的册封和旗号,势力扩张迅猛,俨然成为中上游各部的盟主,实力极强的他便断绝和后金来往,结果皇太极担忧他尾大难制,于是先发制人,调集兵马进攻以博穆博果尔为首的索伦部,后金分兵略地,连取雅克萨、乌库尔、阿萨津、铎陈等城,博穆博果尔集结了六千部落兵,但最终却被后金军诱敌深入,陷入埋伏,死伤数百人,但仍杀伤后金兵极多。
突出包围后,博穆博果尔反攻后金,后金军大溃,残伤无数,只得败撤。
次年,皇太极再遣兵出击,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策略,一方面扬言发大军再攻黑龙江,迫博穆博果尔北迁,结果却调蒙古精骑,从上游偷袭,经两月,成功突袭擒获博穆博果尔之弟及其家属,隔半月,又成功突袭了博穆博果尔,将其与妻子等尽皆俘虏。
在这次平乱之战中,清军前后俘获索伦青壮男子两千二百余丁,妇女儿童四千四百多,貂皮等三千余张,最后还把雅克萨等城并焚毁。
博穆博果尔在后金时,是黑龙江中上游最强的首领,出身于鄂温克族,最后成为中上游各部盟主,被后金称为索伦部首领。
他几乎建立了一个黑龙江中上游的索伦汗国,但最终却被后金果断的攻灭,他的败亡,也给了黑龙江上游的各部一个沉重的打击。
拉夫凯虽是索伦达斡尔族的,跟鄂温克不是一族,但他曾经也是博穆博果尔联盟一员,也曾跟着他与后金军打过数仗。
在后来兵败降了后金,也在雅克萨等旧废墟上,重建了五座城池,成为上游的一位实力不弱的索伦首领。
这些年他年年向后金进贡,却也没忘记当年后金攻打博穆博果尔时是怎么做的,焚烧他们世代居住的城屯,把反抗者就地斩杀,掳掠人口、财物,就地建造监狱,把许多俘虏关押,后来还把不少索伦俘虏南迁编旗。
真对比起来,仅那么二百来人的沙俄巴哈罗夫,那远比不上后金的凶残。
就怕驱虎吞狼最后成了引狼入室,好不容易现在他们恢复了些元气。
“不是说新皇帝是大明天子吗,大明以前对我们这些萨哈连乌拉的部落也还可以,或许他们不一样呢,也许真的能帮我们驱赶沙俄强盗,为他们恢复以往安定生活?”
“试试吧,不试怎么甘心,这么多人死在那些强盗手里,还有我们的妻子、女儿,都被他们糟蹋侮辱,岂能就这么算了,还向他们进贡缴税?”
拉夫凯跟兄弟拥抱,“我会派人去请援兵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