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知道我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能给你打这通电话啊！”
颜丙涛语气中尽显无奈，“你可以跟其他经销商问问情况，估计会跟我说的一样，即便有偏差也不会太大。”
六月份之后天气愈发炎热，比起宽松肥大的裤子健美裤确实能彰显优势，销量也确实有了明显的提升。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让人头疼，无论是厂家还是经销商都想抓住销售旺季，愈发激烈的竞争后果就是价格一降再降。
零售价从最早的十块钱一条已经降到了七块钱一条，而且没有表现出停止的迹象。出厂价就要五块钱，加上长途运输费用和其他成本的话，所剩利润寥寥无几。
“行，你等我消息。”
放下电话，苏峥起身朝着冯东方的办公室走去。
“东方，我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大华服装厂健美裤的生产成本是多少？”
“听说是三块多，准确数字不太清楚。”
“他们进一次能进购多少面料？”
“最多一次也就一万多斤吧，平时都是几千斤。”冯东方叹了一声，“大华服装厂是老厂，光是退休工人就有近千人，没生产健美裤之前效益一般。”
“一般？”
孔莹哼笑一声放下手里的铅笔，对着苏峥坦然说道：“实际情况是困难，厂里要是有钱早就把产量提升上来了，就算竞争不过丽人品牌，跟其他品牌竞争还是没问题的。”
“大华服装厂的领导天天想着巴结上级领导，一点正事儿不干。年前东方就跟管生产的副厂长建议提前生产一批健美裤，要不是厂领导瞻前顾后害怕被批评，说不定大华服装厂就此翻身了呢。”
苏峥不关心大华服装厂领导是什么人，他真正关心的是竞争对手的生存处境。
结合冯东方和孔莹的说法，大华服装厂资金有限，订购材料的数量并不大，也就是说他们的材料成本大概率会比自己这边高，再加上企业性质不同，他们的人工成本绝对不会低于自己。
类似大华服装厂这样的竞争对手不在少数，以此类推的话，自己依旧占有价格优势。
“行，我知道了，你们忙吧。”
从冯东方办公室出来，苏峥立刻拐进温娟的办公室，在温娟的帮助下仔细核算成本。
这段时间的合作，沪市棉纺厂已经把供货价格降到四块六毛钱，按照两斤面料生产五条裤子计算，每条裤子的材料成本也就1.84元。
以现在的生产效率核算人工成本的话，每条裤子的人工成本还不到一毛钱。加上电费和其他方面的成本投入，每条健美裤的最终成本价格应该在两块零几分钱。
苏峥摩挲着下巴，思考良久之后有了决定。
“温娟，从现在开始，你给咱们所有经销商挨家挨户通知，就说健美裤出厂价调整到每条三块五毛钱，以后再遇到对手降价还跟之前一样，让他们自行应对。”
根据冯东方提供的信息，三块五的出厂价绝对算是卡着竞争对手的脖子了，只要经销商不拖后腿，必然能把竞争对手逼到死胡同。
没有利润，厂家还能坚持做下去？他们的经销商能不动摇？
不是自己不给同行留活路，而且他们自作自受，谁让他们率先降低价格的呢！
价格战，苏峥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不然也不能咬着牙狠着心筹措那么多资金投建服装厂，为的就是靠产能压缩生产成本，从而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
“行，这就挺好！”
看着挂起来的样品服装，苏峥满意点头，侧身跟苏峰说道：“大哥你等会儿跟陈志高一起去羊城棉纺厂一趟，把布料价格敲定。”
“你不去？”
“我就不过去了，这些事情你早晚都要负责起来。”
算算时间距离大学放暑假也就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了，布料订购加上试生产还要一定的时间，苏峥必须提前赶回沪市。
看大哥不那么自信，苏峥给他加油鼓劲：“你就放心大胆的压价，有陈志高陪着你，得罪不了人。况且他现在是服装厂的股东，成本价压得越低，他以后分到的钱就越多，他肯定会上心的。”
“行。”
等苏峰转身离开，苏峥走到孔莹身边：“孔莹，样品面料不是还有剩余吗？我给你说一下大致尺寸，你找工人做出来。”
孔莹本能点头，拿起铅笔后才察觉到不对，疑惑指着样品问道：“这里面没有合适的尺寸吗？”
“有，但我想做跟这些不一样的裙子。”
不一样的裙子？
冯东方立刻来了兴趣，凑到两人跟前开玩笑道：“老板，你还藏私啊？”
孔莹似乎猜到了什么，同样打趣问道：“老板，你是不是想给你对象做裙子啊？”
两人跟苏峥接触时间不长，却能看出来苏峥不是那种严肃刻板的老板，再加上岁数相仿，开起玩笑也就没了顾忌。
“你说对了！”
苏峥坦然承认，“不光要给我对象做，还得给未来丈母娘做，过段时间我就要去家长了，带着礼物上门总不至于被冷落刁难。”
孔莹认同点头，侧头看着冯东方，“你要有老板一半心思就好了。”
冯东方嘿嘿一笑没有接话，径直问道：“老板，你快说哪里不一样。”
……
六月底，羊城棉纺厂交货，当天开始试生产，冯东方和孔莹两人扎进车间一天，直到晚上下班才出来。
“试生产效果还行，年轻工人学的比较快，其他人稍微慢一点，也都在正常接受范围之内。”
冯东方沙哑着嗓子汇报情况，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苏峥赶紧摆了摆手：“今天不说工作了，赶紧吃饭休息。”
冯东方摇头，看向孔莹。
孔莹心领神会，接着话头继续说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想要正式生产并且达到一定的生产效率，估计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可以，咱们也是第一次尝试新产品，慢慢来不着急。”
半个月如果能达到量产就算很不错的成绩了，苏峥对此很满意。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想要大量生产，势必影响到健美裤的生产。”孔莹一脸严肃看着苏峥，“要么继续增加工人，尽量错开生产班次，要么就得放弃一样。”
新产品还没有尝试投放市场，真正的反响也不清楚，如果现在增加工人，对老板来讲必须冒着风险，一旦新产品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想，工人工资和面料投入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苏峥能听懂孔莹的意思，果断回道：“那就招人。别担心市场反应，咱们必须对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力充满自信心。”
说着，自己先笑了出声：“有了健美裤的经验，这次绝对不能冒然把新产品暴露出去，正好给咱们埋头生产培训新员工时间，等积累够一定数量的库存后一次性投放市场，哪怕有人想要仿制咱们的产品，也让他们措手不及。”
“行了，赶紧去吃饭吧，早点休息。”
……
“祝你马到功成！”
陈志高把苏峥送到机场，嘴角带着坏笑：“争取早点结婚，到时候就是咱们赚大钱的时候。”
“什么意思？”苏峥疑惑看着陈志高，赚大钱这三个字被陈志高加重的语气，明显不正常。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等你好消息！”
看他这样卖关子，苏峥好奇心更重了，可惜陈志高态度很坚决，明显不打算提前透露。
飞机在沪市降落，坐在摩托车后座，感受着太阳的炙烤，苏峥想到给楚东升的承诺，不由心思一动自己是不是该买辆汽车了？
“二哥，今年有希望添置生产设备吗？”
不用想都知道马胜利说的生产设备是什么，听他主动提起这件事，苏峥赶紧问道：“产能跟不上了？”
“前段时间为了配合健美裤销售，一部分产品都配送出去了，之前促销积累的订单量一直都没有完成，那些没有参加促销活动的经销商也一直在要货，咱们两班工人生产都赶不上要货速度。”
服装厂建成才两个月的时间，工人就翻了好几倍，自己负责的卫生巾工厂却一直没有扩大规模。当初买缝纫机生产健美裤的时候二哥就说过，要拿健美裤赚得钱买卫生巾生产设备，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动静，马胜利哪能不着急。
按理说供不应求对生产企业来讲是件好事，可现在这种情况，苏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果遇不到合适的二手设备，就得花高价钱去购买新设备，就凭服装厂现在的盈利速度，目前肯定不够添置新设备。
“再坚持坚持，如果遇不到合适的二手设备，年底哪怕是花高价也添置设备。”
回到电器商场，苏峥把行李包放好，骑着摩托车去学校找秦慕烟。
“哟，稀客啊！”
李丽跟着秦慕烟一起下楼，故作夸张地看着苏峥。“苏大老板空着手来的？这不符合你的身份啊！”
苏峥干笑一声，要不是想给秦老师一个惊喜，今天就把裙子带过来了。“李老师，你就别调侃我了。”
“这怎么是调侃呢？某人天天盼着某人回来，都快成望夫石了，结果某人却空手过来，换做是我绝对连楼都不下。”
秦慕烟轻轻拉扯李丽，说两句得了怎么还没完了呢？
“主要是回来的太匆忙了，确实是我不对。”
看到秦慕烟的小动作苏峥就知道她没有生气，面对李丽的刁难，自然不能强硬对待，主动承认错误之后，又是笑道：“我请李老师一起吃饭，感谢李老师的批评指正。”
苏峥的态度让李丽很是舒服，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食堂的饭菜也不错。”
说完，径直离开。
“她就是嘴不饶人，你别在意。”
秦慕烟替李丽解释一句，主动坐在摩托车后座。“新服装搞好了？款式好看吗？”
“必须好看，等正式生产后你就知道了。”
“那就是说你最近这段时间就不用来回跑了？”秦慕烟笑着问了一句。
“嗯，接下来的时间全部交给秦老师安排，我已经做好奔赴刑场的准备了。”
“啪！”
秦慕烟在苏峥后背轻轻拍了一下，“太难听了。”
“我已经做好接受二老检验的准备了！”
……
得知苏峥回来，颜丙涛主动登门，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把最细的销售情况说了一遍。
出厂价调整之后颜丙涛胆子也变得大了不少，按照五块钱的批发价分给不同的零售渠道，并且要求他们按照六块钱一条零售。价格调整的结果就是销量上涨，听说好几个不同品牌的竞争对手已经开始抓耳挠腮。
“六块钱的零售价不足以压垮竞争对手，据我了解个别服装厂的生产成本应该在三块多，如果他们的出厂价是四块钱，经销商一样能用五块的批发价分货，优势其实并不明显。”
苏峥的话让颜丙涛心头一沉，都从十块钱降到六块钱了，总不能还往下面降吧？再降下去，经销商就真没有利润可言了。
“按照我的想法，五块钱一条的零售价才有可能压垮竞争厂家，只要把他们的出厂价压到四块钱一下，我相信会有厂家打退堂鼓的。”
苏峥把自己的预想说出来，看颜丙涛不接话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声笑了笑继续说道：“价格战不可能一直打下去，但又不能不打。既然要打，咱们就得有足够的决心，争取一棒子打到对手的七寸之处。”
“只有这样才能给竞争对手足够的威慑力，让他们知道咱们完全有能力打死他们。等清退一部分竞争厂家后，咱们再把价格慢慢拉升上来，保持合理利润让大家赚钱。到那时候，我相信竞争对手绝对不敢冒然扰乱销售价格。”
“万一有人不死心卷土重来呢？”颜丙涛担心问道。
苏峥冷哼一声：“重新生产不可怕，只要他们敢扰乱价格，咱们就再来一次价格打压。此消彼长中，咱们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谁敢挑衅就打谁，我就不信他们放着钱不赚，给自己找不自在。”
最后这句话让颜丙涛笑出了声，苏峥都有这么大的自信，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颜丙涛觉得苏峥跟最早认识时有点那不一样了，好在这种变化是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走的。
七月十号，陈志高打来电话说生产设备回来了，安装完毕之后就会进行试生产，顺利的话本月就能供应第一批磁带产品。
没过几天，苏峰打电话说老工人和新入厂的工人混合搭配分成两组，已经开始正式生产。因为工人暂时不够熟练，每天只能生产一千件左右，会尽快将产量提升到每天两千件，顺便询问苏峥打算积累多少库存。
“先把生产效率提升并且稳定下来，稳定之后抓紧时间核算生产成本，成本核算出来之后再决定什么时候正式对外销售。”
七月二十号，大学生迎来暑假。
就在苏峥准备去找秦老师的时候，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出现在电器商场。
“苏峥，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苏峥一下子就猜到宋国峰所谓的告别肯定是分配好工作地点了，由衷替他感到高兴：“好事儿啊，分到哪里了？”
“闽省，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