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礼回到草屋中时,大福正乖巧地蹲在门口等着他。
他蹲下去,双手抱起大福,眼神温柔,“大福,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狠的母亲呢?”
大福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后,“喵”了一声。
谢礼却也不在意它的反应,弯腰将草屋的门打开。
屋里,一股潮湿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其实,他昨日发烧跟秦璇璇没有一点关系。
只是因为那日丢弃大福时,淋了场雨而已。
而他,身子一向虚弱。
不过,他要让秦璇璇潜意识里认为,就因为她提早走了才没发现他的发热。
这样,她心里便有了愧疚,往后,她的记忆里便有了谢礼这个人。
只靠百花宴的搭手相救远远是不够的,他还要更多。
谢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秦璇璇对他温柔一笑的画面,忽而,眼神暗了一下。
他垂眸,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怀中大福的毛。
他必须要变得更好,才能配得上她。
夏风吹来,一阵凉爽,可谢礼却开始咳嗽起来。
甚至比他方才在南安王府上咳嗽的都要厉害几分。
身体也因为咳嗽的震动,疼了起来。
谢礼缓缓走向床榻处,只是脚下有些虚浮。
昨日虽然喝了药,但因为没喝多少,怕是要好的慢些了。
他抱着大福坐在床榻上,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身上的疼痛也慢慢消去。
谢礼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他在三岁那年,就被母亲下了这种蛊。
之后不久,她便撒手人寰。
不过是个三岁的孩童,而且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能下得去手。
谢礼嗤笑一声。
不止如此,他三岁之前在宫中过的生活亦是不如一条狗。
他的父亲,表面上独宠她母亲三年。背地里每次生气来母亲宫里,都是笑着出来的。
对此,常有人说她的母亲会妖术,会魅惑人心,才能让帝王一直开心。
其实呢,狗皇帝去母亲宫里经常屏退下人,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撒气。
他刚登基,根基不稳,那些对景元忠心耿耿,刚直不阿的大臣每每反驳他的意见时,他表面笑嘻嘻,背地里却经常威胁母亲用蛊虫吓死他们。
若是母亲不从,他便开始打骂他们母子二人,甚至还威胁他们不准说出去。
而每次,挨打次数最多的都是他。
因为母亲怕疼,每每都是让他挡在她的面前,等狗皇帝打累了,没多少力气了,她才敢偷偷将头伸出来。
之后,狗皇帝每发一次脾气后从母亲的宫中离开后,母亲便会对他二次打骂。
说他是灾星,就是因为他的出现,狗皇帝才越来越不喜欢她的。
甚至有时打的狠了,下手一重,他便昏迷过去。
而这时,她的母亲才慌了神。
只是打骂皇子是重罪,她不敢让人泄露出去。
便让下人偷偷从宫外随便请个大夫,对外就宣称是她的表哥进宫来看她。
治好后,母亲便又开始骂他,说他不禁打。
她一生气,便一连几日都不准他吃饭。
有时他饿得很了,便趁母亲不注意时偷偷抢她养的一条狗的饭菜。
小小的他那时便知道,不招人喜欢,他是个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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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母亲被处以绞刑那日,是南疆那边派人来接的她们母子俩。
之所以神不知鬼不觉,是因为南疆有个巫术十分高强的圣姑,她使用了障眼法才能让他们逃走的那么顺利。
而圣姑之所以选择救他们母子俩,只是为了找母亲要皇宫的图纸。
只要有了图纸,他们南疆自会派人进宫,杀了皇帝,取而代之。
圣姑原以为她的母亲已被皇帝伤透了心,会乖乖的画出图纸,却没想到她执迷不悟,一心还想着那狗皇帝会再回来找她的。
所以她宁愿选择死,也不愿让圣姑伤害狗皇帝一根汗毛。
后来圣姑一气之下将他们母子放在一座破庙里后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他的母亲,当时已被天牢里的人打的伤痕累累。
她以想喝水为由,让谢礼去外面找点水喝,还嘱咐他一定不要让别人找到他们。
虽然她时常打骂谢礼,可不知为何,看她那么难受,气息奄奄的样子时,谢礼还是不忍心。
他拖着小小的身子,乖巧的去替母亲找水喝。
因为周围荒无人烟,他又害怕,也不敢走远处。
只在附近一家院子敲了敲门,那户人家住着一对夫妇,见他小小年纪满头大汗,心疼不已。
连忙去屋子里灌了一水壶的水给他,甚至这对夫妇还想要送他去找母亲。
不过小小的谢礼谨记母亲方才说的话,并没有让他们跟来。
他兴高采烈地将水带给母亲,她却没有立即喝。
而是接过他手里的水壶,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包,往里面撒上了粉末。
她冰冷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些,似乎从未哄过他,所以语气有几分生硬,“乖阿礼,听娘的话,把它喝了。”
母亲从未用这种温柔的语句对他说话,谢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他害怕母亲打他,呐呐道:“娘,孩儿不渴。”
两岁半的他口齿还不太伶俐,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他不知道那包放进去的那包粉末是什么,只是心中陡然慌了一下。
谁知他的母亲闻言却突然变了脸色,她表情阴霾,“阿礼,娘不想再说第二次,快喝了它。”
谢礼执着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渴,也不想喝。
“阿礼,别害怕,来,到娘这里来。”她神情忽然柔软起来,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她冲谢礼招呼了下手,便大口喘了下气。
谢礼有些愕然,母亲这种神情,他看过许多次。
每一次都不是对他展露的。
如今她的这幅神情和语气触及到他心底柔软的部分,内心挣扎了好久后,他才慢慢踱步到她身边。
刚到她身边时,谢礼猛地被她拉住胳膊。
只见她神情忽然一变,冷漠的神态挂在脸上,她不知哪里来的那股大力气,猛地掰开谢礼的嘴,强行往他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