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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醋了(1 / 1)

“怎么可能。”辞柯脱口而出,声音却小了些,“姑母说笑了。”

“若没有她,我活不到来见姑母。”辞柯睫毛动了动,“我只是,不再恨她了,不想伤害她。”

周子秋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伸出手,将辞柯手掌握住,那双杏目流淌着辞柯看不懂的情绪。

“辞柯,往后,就算姑母不在了,也会将你托付给一个能护你周全的好人。”

“这世道,真心相爱的男女都少有能得善终,何况女子同女子,就算叶犹清她真的脱胎换骨,往后也会同我一样被逼着成亲,一介女子再如何都逃不出这庭院,又如何能护你周全?”周子秋轻轻道。

“害人害己。”周子秋又说。

周子秋松开辞柯的手,挺身站起,将包裹好的信贴身放入衣袖,回过头来后,面上的悲伤早已掩饰殆尽。

辞柯紧紧攥着双手,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将十里的消息告诉周子秋,却又因为十里的要求而挣扎闭嘴。

最后,她道:“姑母放心,辞柯明白。”

二人从内室出来时,叶犹清正盘膝坐在矮几旁,喝着秋水殿上好的峨眉白芽茶,听闻脚步声后抬头,视线扫过二人眼睛,都泛着些红润。

她没让视线多做停留,反而像没看见似的起身,冲着周子秋温声道:“多谢贵妃的茶水。”

“殿里还有一些,叶姑娘若是喜欢,走时带上一些。春红。”

“不必麻烦。”叶犹清含笑摇头,然后看向辞柯,“贵妃同辞柯许久不见,不再多聊一阵子?”

“时辰不早了,何况叶姑娘消失太久,可能会被人说些闲话。”周子秋笑着,伸手拉过叶犹清,“走罢,本宫送叶姑娘出去。”

叶犹清刚想拒绝,周子秋的倩影已然迈出大殿,她无奈,只得跟上。

辞柯一路都不曾说话,只默默跟在叶犹清和周子秋身后,叶犹清看出了她情绪不佳,但碍于周子秋在场,不好询问,便也没开口。

“本宫许久不曾见太阳,这桃花已开得快谢了。”周子秋惋惜似的道,“只是后宫狭窄,出不出门都无甚区别。”

女人仰头看向院墙上探出的花朵,伸出手去,却还有三寸距离,她愣了一瞬,垂下手来。

叶犹清忽的就涌上一瞬悲伤,无人能替她摘花来戴了。

周子秋也不再言语,只是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和被宫墙切成块状的云。三人快走出后宫的范围时,忽然看见前面骄阳下,跪着个瘦削的身影,清秀的面孔已满是汗水。

路过的宫人三三两两,有的低头行礼,大多数却视而不见。

是之前那少年?叶犹清看了看周子秋,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这位是……”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

“六殿下,生母囚于冷宫,如今养在燕婕妤身边,想必又去偷爬冷宫的院墙,被燕婕妤罚了。”

周子秋说起燕婕妤,语气中带了一丝厌恶,叶犹清也顿觉这名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难以记起。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少年身前,少年不言不语,身板瘦弱却跪得笔直,乌黑的眼眸盯着对面宫墙,一副毅然模样。

周子秋走到少年面前,忽的红唇微张,慵懒道:“谁叫你跪在此处的,挡了来去的路。”

少年不开口,乌黑的眼仁儿转向周子秋,又在叶犹清身上停滞一瞬。

“还不挪个地方?”周子秋细眉挑起。

少年站起身。

待三人走过去后,叶犹清回头,发现少年已经挪进了阴影处,脊背仍然挺得好似松树。

叶犹清呼出一口气,心道周子秋不曾经历这些事前,应当也是个心善女子罢。

她和辞柯回到御花园时,龙舟赛正巧结束,满园子飘荡着粽子的清香,叶犹清兴致寥寥地吃了半个,就提前告辞离去。

回去的马车上,辞柯一直垂着眼眸,看着有些蔫巴,叶犹清一手撑着额头,任由自己的头跟着马车一起摇摇晃晃。

叶犹清其实隐隐约约,能够猜出辞柯和周子秋在密谋些什么,尤其在辞柯说揭穿秦望的谎言后,自然而然便能联想到七年前的乱党之案。

这也是叶犹清愿意帮助辞柯的一个原因,除去能够除掉秦望外,还因为乱党之案同样牵连了赵卿柔的父亲嗣荣王。

若真的能够真相大白,几百人的冤魂便能安息。

不过辞柯没有开口,叶犹清便也没问,二人各有心事,一路都没出声。

直到马车停稳,叶犹清在琴心的搀扶下落地时,看到一旁停了个卖糖果子的货郎,便掏出铜钱买了一包,回身递给辞柯。

随后转身进了府门,只留下辞柯一个人,看了那纸包一会儿,伸手捏了一颗,放进嘴里。

玲珑的鼻尖皱成了一团。

是夜,叶犹清没有耽误,屏退众人,偷偷溜进了梁国公的书房,点灯寻出当年记载,烛火朦胧,字迹须得细细辨认。

记载多是描绘二人通敌恶行的车轱辘话,需得抛头去尾,方能理解当年之事。

原来当年西夏入侵齐国,因为西夏人生得力大威猛,同时边境地势崎岖,山峦林立,故而难以抵御,很快便吞并三城,一路向南。

皇帝不得已,派出骠骑大将军的同时,还请出了当时年岁已高的嗣荣王,传说那嗣荣王年轻时百战百胜,从无败绩,且手下有一队铁骑,只对嗣荣王唯命是从。

嗣荣王和骠骑大将军领兵到达边境的当夜,铁骑便踏破了城门,收复了第一座城,西夏迫不得已,只得频频后退。

在那之后,胜况便不时传来,嗣荣王的铁骑一路冲锋,冲得西夏军队叫苦连天,屡失阵地。

同时,嗣荣王将收复的城池严加规整,用夺来的物资合理安排粮草救济,拯救百姓于水火,于是二人在边境的名声水涨船高,人人作二人为救世英杰。

再往后,西夏虽撤回故地,但仍不死心,时常在边境试探,战乱纠葛,三年才得以平定,西夏对齐国递了降书,二人这才班师回朝。

谁料刚一回京,行头还没换下,罪名先落了满头,二人没防备,逃无可逃,往后便是罪臣之劫,二人财物封地全部收归国库,唯有那队铁骑从此销声匿迹。

果不其然,秦望的名字作为功臣,出现在了其中。

合上书页,叶犹清沉默了半晌,功高震主,二人又私交紧密,看来这事和皇帝也不是没有干系,而她对秦望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这么算,她同秦望还是世仇,也不知原著二人是如何抹掉这血海深仇,成为一对眷侣的。

她忽的心疼起蒙在鼓里的原主来。

心里对此事有了八分明了,叶犹清便合上书页,吹熄烛火,溜出了房门,迎面看见个人影,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辞柯?”待看清那人倩影后,叶犹清松了口气,捂着心口上前,“夜深人静的,你在此处做何?”

辞柯背着手,身上披了一件月白的外衣,衣摆在晚风中摇曳成蝶翼,月色下,更显她眉眼如精灵,顾盼生辉。

让人觉得是九天仙子下凡也不为过,亦或是九天的妖,若她不家破人亡,应当是这整个汴京最是倾城的贵女。

“等你。”辞柯说,那双眼眸转了转,“白日之事……”

“我方才猜到了一些。”叶犹清越过她往庭院外走去,简单地将自己的猜想讲述一遍,没听到辞柯回答,于是再回头,只见辞柯慢下脚步,一副惊诧神情。

“怎么,觉得我愚笨,不会想到?”叶犹清开了个玩笑。

辞柯黛眉微挑,勾唇点了点头,笑得有些狡黠。

“还有一件事,秦望在找一样东西,好像叫做风华坠。我不记得爹爹有这么个物件,所以我怀疑此物是嗣荣王的。”辞柯认真起来,低声道,声音飘忽好听。

风华坠?叶犹清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那个平平无奇的小扇坠。

秦望在找这坠子?原主还曾将这东西当作定情信物送出去?可谓细思极恐,叶犹清一阵后怕。

嗣荣王手中有一队铁骑,该不会……

“若你知道此物,万万不能透露于旁人,当心惹来麻烦。”辞柯像是有些担忧,便又叮嘱。

叶犹清若有所思地颔首,低头时,看见辞柯的双目流淌着月色的皎洁,她心思忽的一跳,连忙移开目光。

许是月色所致,叶犹清念叨。

随后岔开话题,带着几分调笑:“我觉得,贵妃应当是不许你告诉我的,你就这么透露,不怕我是秦望的人?”

女子脚步挪了挪,将一双狐狸眼再次塞进叶犹清视线中。

“叶犹清。”她的声音唤人全名时,活像是细细密密的钩子。

“如今,我相信你。”她用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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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过去,汴京的日子仍安逸又悠闲地流淌。

一直没传出秦望的消息,倒是一日下朝后,听见梁国公在和同僚闲谈,说这几日秦小将军日日告假,据说是大病了一场。

叶犹清十分幸灾乐祸,猜想周子秋是在等待时机,便一边留意着,一边抓紧处理起自己的事来。

这日天色渐晚,天光浅淡,又因为白日下了一场雨,故而还算凉爽,古时空气本就轻透,如今被雨水冲刷过,更是清冽香甜。

远离御街的另一条长街上,四周不再那么整洁,却是更多了几分热闹,路边不少挑着担子卖艺的,或是口中喷着火,或是指挥猴子上下蹦跳,所来往的也少有显贵,多为商贾平民,来往于灯火亮起的酒肆茶馆之中。

长街中央,一面容冷清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身形颀长高挑,只是看着瘦弱了些,腰间别了一把折扇,正疾步走着。

而男子身后跟了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脸更白净,尤其是一双眼睛,圆润上挑,极是美丽,倒有七分像女子。

路边有吆喝的商贩冲着二人挥手:“二位小官人,刚出炉的烧饼!”却都被略高些的男子伸手挡开。

二人一路疾走,最终在一漆着花字的牌匾下停住,齐齐仰头。

“大姑娘,好兴致。”那书童模样的盯着翠红楼三个字看了半晌,声音柔滑地开口。

“不过是寻人罢了。”叶犹清叹了口气,然而看着熟悉的前两个字,多少有些迈不开腿。

说来郁结,那位成衣铺掌柜数次避而不见,她实在无奈,只得黄昏后来这风月场所寻人。

那位裴宁,白日做掌柜,入夜还在此处做乐伎,据说很受一些达官贵人青睐。

壮了壮胆,叶犹清迈步进了门,学着纨绔子弟的样子抽出折扇,啪一声抖开,低声道:“我找裴姑娘。”

那迎客的是个白面男人,脸上好像还涂了粉,此时扭着腰陪笑道:“这位小官人,裴姑娘已有人约去了,如今正调试琵琶,恐怕……”

叶犹清没废话,往桌上拍了一锭银子。

“小官人上楼,这就将裴姑娘给您带来!”男人眼睛一亮,乐得转身便跑。

楼上是数个房屋,不知用什么做了隔音,进门后便清净不少,外面喧嚣纷纷不见,房中央摆着个方桌,桌上放了一些瓜果茶点,还有小盘的糖果子。

两个侍女给叶犹清上了茶,便弯腰退出去了,屋中很快只剩下叶犹清和辞柯二人。

叶犹清拿过茶杯抿了一口,便察觉了辞柯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于是侧目瞧她,笑道:“你莫要多想,我只是来寻这位裴宁姑娘。”

“我只是奴婢,大姑娘做什么,奴婢怎敢多言。”辞柯移开眼神,却不由得暗暗思忖这从未听过的名字。

门从外面敲响,叶犹清道了一声进。

随着浓烈的胭脂味道涌入,一个曼妙身影走了进来,穿衣大胆而张扬,一头青丝绾成发髻,怀中抱着琵琶,笑声比人先一步迎上,仿佛被拨响的铃铛。

她向着叶犹清行了礼,便道:“这位小官人想听什么曲儿?”

“拿手的便好。”叶犹清淡淡道。

“瞧小官人便是贵客,奴家定让官人听得尽兴。”裴宁咯咯笑着,从角落拖出一把椅子,身子一歪坐下,一首惬意的小曲儿便流泄而出。

叶犹清也不打断,就当自己是来听曲儿的,还附和地打着拍子。

一曲终了,眼前女子却忽然起身,将琵琶放下,扭着腰肢走到叶犹清身侧,替她满上茶水:“奴家为何觉得,小官人有些眼熟。”

“何以见得。”叶犹清挑眉。

“不见得,许是官人面善。”裴宁抿着红唇,忽然伸出手,去勾叶犹清的下巴。

一旁的辞柯樱唇轻闭,移开了眼神。

叶犹清放下茶杯,顺着她力道抬头,发现女子眼中并不带笑意,便知晓了什么,却也不说穿,继续笑眯眯看着她。

“奴家不懂,官人为何对奴家如此执着,不惜……”裴宁上下打量叶犹清,“找到此处。”

随后,她眼中滑过一丝玩味,忽然扶着椅背,坐上了叶犹清并未坐满的一角椅子,看着便像是依偎在了叶犹清肩头。

“奴家不过一介风尘,有什么值得官人喜欢?”她道。

叶犹清正想正经些开口,却忽听另一侧传来轻呼,急忙扭头,却看见辞柯正捂着唇,后退一步。

叶犹清见她似乎很是痛楚,于是忽然起身,将还靠在她肩上的裴宁闪了一个踉跄。

“怎么了?”叶犹清问,随后捏住辞柯手腕,将之挪开,在她掌心发现了半个糖果子。

只见女子眼睫抬起,茂密睫毛下是深湖般的眼睛,眸光随着水波微荡,像是疼出了泪花。

“牙疼。”润泽的双唇微张,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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