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
顾辞的手机里,才收到一个地址。
薛苁雪也不知是突然心善,还是为了让顾辞看清楚婴浅的真面目,到底是把她的所在地,发了过来。
那是一间规模颇大的夜总会。
临近这条街,就能看到远处旖旎的灯光。
顾辞走到近前,瞧见夜总会门口不远,蹲着一个百无聊赖的少年。
余情等着接婴浅下班,正捧着手机,无聊的玩着贪吃蛇。
“你怎么在这?”
听到有人问话,他还以为是夜总会的保安,顺口应付了一句。
“我来接我女儿。”
“女儿?”
“是...”
余情一愣。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的。
他一抬头,对上了顾辞冰冷的视线。
余情手一抖。
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他也没心思去捡,脸上的肌肉抖了两下,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来。
“顾..顾哥,你..你你怎么在这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情的错觉。
他觉得,此时的顾辞,似乎是平时不太一样。
连眼神都带着几分危险。
让余情下意识的缩起脖子,不敢和他对视。
“我在问你,来这做什么?”
“我啊?”余情砸了咂嘴,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很义气的没有出卖婴浅,而是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妹妹,来这里打工...”
“我知道婴浅在这。”
不等他把话说完,顾辞已经冷声打断。
余情呼吸一窒。
也颇有些无可奈何。
他谎话都说出去了。
结果被明晃晃的打了脸。
不过婴浅也是,哪有才离家出走一天,就被抓包的。
也不知道,这顾辞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什么监控。
余情叹了口气,无奈道:
“顾哥,我也不想瞒着你,但是浅姐...你知道的。”
顾辞瞥向夜总会的大门,视线当中,是迎宾短到可怜的裙摆。
他面色顿沉。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
余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话明明白白的交代了一遍。
末了,还帮着解释了一句:
“顾哥,婴浅这样,也是为了能和你在一个城市,你就不要怪她了。”
顾辞沉默半晌。
转身就要去夜总会。
余情忙拦住他,急着道:
“顾哥顾哥,你等下,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我...”
“什么不是你说的?”
婴浅才刚出门,就听到了余情的嚷嚷。
她偏过头,看到顾辞,也是一愣。
“你怎么...”
“跟我回去!”
顾辞难得对婴浅,有这般生硬的语气。
不等她反应,就已经被拽了手腕。
“可是...那个余情!”
婴浅回过头,对着余情招了招手,喊道:
“你先回去,我明天联系你。”
余情一脸呆滞的点了点头。
婴浅几乎是被塞进了出租车里。
身体和顾辞紧贴在一起。
她觉着有些热,想偷偷退开一些。
但才一动,顾辞阴沉的视线,就落了过来。
婴浅顿时乖乖挺直腰。
顾辞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
眉宇之间浮着一抹罕见的戾气。
但这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撒谎了?
婴浅眨了眨眼,心里嘀咕着,她撒的谎,可太多了。
要是顾辞真计较起来。不等要气成什么样。
“情侣吵架啦?”出租车司机看了他们两眼,笑道:“你们还年轻,一点小事儿都能闹起来,可等过几年,要是不能在一起了,想到现在没能和好,可是要后悔着呢。”
“没吵架。”婴浅勾起唇角,主动抱了顾辞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顾辞之前,最吃她这套的。
但今个也不知道怎么,她都这么主动撒娇卖乖了。
他仍是面无表情。
真生气了?
应该不至于吧。
顾辞之前,可不是这么爱计较的人。
难不成,是因为薛苁雪的缘故?
除了她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把婴浅在夜总会的事儿,告知顾辞了。
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等到出租车到了地方,婴浅牵着顾辞的手,犹豫了半天,本想主动开口的,但直到进了门,被拥在一个滚烫的怀抱当中,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婴浅感受到了从顾辞身上,传递而来的情绪。
既愤怒又绝望。
“怎么了?”她拍了拍顾辞的肩,疑惑道:“顾辞,是...发生什么了吗?”
“婴浅。”
顾辞轻唤着她的名字。
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要离开我,婴浅...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顾辞嗓音嘶哑。
环抱着婴浅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大。
她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但即使如此,婴浅也还是拍着顾辞的肩,柔声道:
“我不走,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辞垂下眼,呼吸打在婴浅的耳廓,他沉默了许久,才喃喃道:
“我父母破产的事,是薛擎天一手策划的。”
婴浅一愣。
薛擎天,那不是薛苁雪的父亲吗?
她听顾辞说过,在他父母去世之后,薛擎天帮了他不少。
但如果他就是害了顾辞父母的人,那这心思,可真是太沉重了些。
“顾辞,你...”
这变故确实有些大。
婴浅皱起眉,也没开灯,牵着顾辞回了房。
她本想去倒杯水的。
但脚步一动,就被顾辞推到了床上。
属于顾辞的气息,再一次袭来。
她被困在属于他的桎梏当中。
寸步难逃。
他的手横在婴浅的腰间。
闯过衣料。
肌肤相贴。
那份热度让婴浅有些战栗。
她抿紧了唇,思索片刻,询问道:
“我记得,你家和薛苁雪家,从很多年前,就是朋友了吧?”
“薛擎天之前是我父亲的下属,后来才独立出去。”顾辞眼神一锐,一提起这个名字,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我父亲帮了他不少,但他的公司能有现在的规模,还是因为接替了我家的生意。”
“房地产?”
“是。”
“薛擎天那个人,倒是够阴损的。”婴浅摸着下巴,又问:“顾辞,你的父母,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
顾辞垂下眼,浓长的睫羽颤动两下,轻声道:
“自杀。”
“自杀?”
“嗯。”他点点头,哑声道:“公司机密泄露,资金链断裂,公司每天被人围堵,还闹到了家里来。我母亲...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所以...”
“每天被围堵,还能知道你家的地址,这怎么想,都不对劲吧。”婴浅晃荡着小腿,面色难得正经,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明明害死了你的父母,却还能让薛苁雪留跟在你身边,要说薛擎天没什么所图,我是不相信的。”
“我也想过,但我父母只留下了一些存款,我也都已经发给那些工人了。”
婴浅忍不住去看顾辞。
她的小古板,果然还是没变。
是个好心的乖孩子。
会知道她是个跟踪狂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帮忙解围。
那把钱都还回去,自己住到这种地方来,也就不意外了。
婴浅喟叹一声,多少有些心软。
顾辞才多大的年纪。
不过刚刚经历完高考而已。
但经历的,却太多了。
知晓了过于沉重的真相。
让他以后的每一天,都只能活在痛苦当中。
她揉了揉额角,尽可能让自己清明一些,道:
“那其他的,股票之类的,你还记得吗?薛擎天很希望撮合你的薛苁雪,那么你的身上,就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许...”
“能威胁到他。”
顾辞默契的接过了话头。
他本身就是聪明人。
不需要婴浅去说太多。
就已经有了结论。
“我明天会去见父亲的律师。”顾辞在婴浅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声音越发柔和,“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当然。”婴浅唇角噙笑,靠在他的怀里,声音当中满是爱意,“顾辞,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她还以为去夜总会工作的事情,就能这么揭过去。
但没想到,婴浅才刚刚有些睡意,就听顾辞道:
“那种地方,我不希望你再去了。”
婴浅顿时一惊。
睡意全消。
她就知道,顾辞不会那么大方的。
这人小心眼着呢。